看着原图上的路线,从京师往永安,途径并、徐二州,中间也有绕道,但绕得并不远,算是最近的一条路。
只是听说并州多山林,要叫她说宁肯走些坦途,也别去跟土地爷爷较劲。
“那若是不走并州……,”她心里暗自琢磨,“从京师出发的路是不能变得的,若是一开始就不同,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那些人自己给的就是假图?”
“前头一段用真的,想来那些人也不敢在京师底下作乱。后头往并州走,换了我,我就绕道从晋地走。”
画了大半夜,终于搞定。
自己看了,没什么成就感,却体会到那些官员小吏的不易,从前只觉得他们出门佩戴刀剑威武雄壮,叫人胆颤,没想到一旦有了差事也是无论黑夜白天,刀山火海,照样要去的。
徐世子这次没冒出来吓人,然而她全程都提心吊胆,恨不能这夜能再长一点。
也不是没想过万一东窗事发的后果,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也许从她走错的第一步开始,就没有什么回头路可以走了。
“到时候就说这图就是从书房拿的,那谁知道真假啊,我又不是户部的大人们。”
姜皎月打发了秋霜来,她才不情愿的将图拿出来。
接下来的几日,徐邺倒是天天回来,她松一口气又重新的提心吊胆,催着姜皎月把契书给自己。
姜皎月笑着道:“你急什么?我总得找人看看真假吧?”
她又是紧张,又是担忧。
面上还要故作气愤:“世子妃不会是想耍赖吧?!”
这算是很逾越的一句话了。
可是姜皎月并没有惩罚她,反而捂着嘴嘻嘻的笑了起来。
她这里得意,徐邺那头却是镇日都阴沉着脸,就跟有人欠了他八百万两一样。
清溪做贼心虚,越发的不敢往他跟前凑,也不积极的去打扫书房卫生了,恨不能变作一只土鳖窝在灶房里头。
徐图都看不下去了。
这“此地无银”也忒明显了!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某人害怕银子被偷,银子果然就被偷了。
而清溪害怕徐邺发现自己盗图,徐邺果然就发现了。
这日他气急败坏的从外头回来,不顾徐图的阻拦,一脚踹开灶房的门,将她扯出来:“那图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你是怎么知道路线的?”
清溪听得一头雾水,似懂非懂,疑心是自己的事东窗事发了,可自己明明胡乱编了一条路线啊!
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用不着太心虚,可是再一瞧徐邺通红的双眼,似乎里头有无数的怒火,她还是瑟缩了,惶惶然看向一旁的徐图。
徐图露出一个同情的、焦急但爱莫能助的表情。
徐邺直接推了她一把:“你看什么看?还不说实话?”
他手里一扬,一叠厚厚的纸张扔在她面前,她打开一看,是草草画出的堪舆图,上头朱砂描画的路线竟然是她画出来的那一条……
她头皮发麻,心里将姜皎月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对方!
她硬着头皮说:“婢子不懂世子的意思,这图有什么问题吗?”
徐邺冷哼着牵了牵唇角,蹲下身抓着她的衣领道:“姚清溪,我真小看了你。说,这图上的路线,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她沉默了下,旁边的徐图急眼了,小声说:“溪姐姐,你快说实话吧。”
他们主仆俩从李大人手里接了这图之后,世子差点羞愤而死!
不仅仅是事关世子的前程,要是这件事办不好,日后的名声也彻底毁坏了。
这辈子都完蛋了!
徐邺磨牙凿齿,一字一顿几乎嚼穿龈血地问:“这图就是从公府里头流出去的,人证物证齐全,我只问你,你从哪里得知的这路线!”
清溪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一点,他们俩这么急,说明自己画的这路线出了问题。
事涉赈灾银两,她没再头铁,说了实话。
“世子妃叫我去偷图,我就临摹了一张书房里头的图交差……,至于上头画的路线,是我自己编出来的。”
徐邺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你自己编一条路线,正好编到真正的路线上头去?若不是李大人稳妥,届时五百万银子都打了水漂,多少人要丢性命?你知道吗?”
清溪看着他脸上的神色,被他话里的描述给吓得心脏都跟着痉挛了。
可是,她真的就是自己编了一条啊!
他要是不信,那该怎么办?
她讷讷地为自己辩解:“我真的是胡乱编了一条路线,想着并州山林多,晋地则平坦,而且治安良好,这才那样画出来啊……,我知道世子爷或许不信,但我真的没有在世子爷的书房看到其他路线图,也没有出过府门从别处晓得这路线图……”
徐邺牵了牵唇角:“所以你叫我跟李大人说,这真正的运银路线是我府上一个婢女胡编乱造歪打正着出来的?”
他看向一旁的徐图:“传杖打她三十板子!去叫人来打!”
徐图“啊”了一声,还想帮腔,突然看见徐邺无声的说了两个字,他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世子说的应该是“萧意”,顿时晓得了世子的苦心。
“是,我这就去叫人。”
他跑掉了,可是徐邺越想越气。琇書蛧
自己明明都已经上锁了,就是告诉她,有事要找自己商议,可她倒好,自作主张!
不打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不足以平息他为她找的这时机跟借口!
“徐图死哪里去了?来人,拿板子来!”
如果说刚才还怀有侥幸,当真的有粗使婆子拿了板子过来之后,她就低头了。
事情是她做下来的,似乎辩无可辩,那一点小聪明小机灵,仿佛也成了上天嘲笑她的把柄,透着一股天真的愚蠢。
还能怎样呢?
被人摁在凳子上,高高的板子扬起来,她本来不想出声的,可是低估了那种疼痛感,咬着嘴唇被打的抬起了头。
这自下而上的看他,一下正好看到他下巴里头的一颗小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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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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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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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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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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