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了徐公府,不,自进了姜府,除开一开始的那些新奇,她没有一日不感到难受。
她最初所想,就是自己付出劳力,主家能按时给了钱,清清楚楚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多为难?
可是,进来之后,才发现想做到这一点可真是太难。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不假,然而这里头的是是非非跟她从前生活的那圈子是全然不同的。
每一天、每一件事,都催逼着她,把她往那些污糟中撵,想做个好人,想维持理想,这太难了,不现实。
既然如此的话,别人能做初一,她为什么就不能做十五呢?
想到这里,她重新鼓足勇气怒目瞪视着他,要听听他给一个什么答案。
谁知徐邺在她的逼视下不仅贽然不动,还反问:“什么你的平安扣?我何时何地拿走的?你可要跟我说明白,说不明白的话,岂不是白受了你的冤枉?我是不依的。”
清溪:“你!”
你不依,我还不依呢!
她大怒至极,然而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
难道要讲是自己跟姜皎月勾结,所以坏了他的清白?
她倒是很想就此跟他撕破脸皮,可是又觉得眼前这人深藏不露(眼看着新婚的妻子跟弟弟给自己戴帽子还那样从容,不是个怂人就是个狠人)。
现在好了,血(她的)的教训证明了,人家不怂。xǐυmь.℃òm
瞪了他片刻,她突然伸手去抓他脖子上的项圈,把那块平安扣给使劲往下扣。
徐邺没料到她竟然还是这么莽,顿时想起小时候她跟他玩樗蒲也是如此,死活不肯认输。
心口暗吐一口血,用力抢回去,狠狠道:“你说它是你的,你叫它一声它答应你吗?”
说完这话就见她一愣,双眼带着疑惑,嘴巴也张着就那么傻不愣登地看着自己。
“你——”她张嘴。
他看着她的样子,心里觉得她肯定是记起了自己。
因为那句把平安扣叫答应的话,她从前也说过的。
可是,在她忘了他的时候,他还觉得可以坦然面对她,而等一旦觉得她可能想起他来了,他立即就别扭了。
很不顾体面地、粗鲁并且脸红耳赤的将平安扣直接往衣襟里头一装,别扭道:“你什么你?这么野蛮,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女孩子?”
清溪看着他,提起一口气,又缓缓落下,突然冒出一句:“我是不是,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本来意思是男女长相不同,一望即知,谁知他偏要想的多了,想到洞房那一夜。
因此脸色顿时更红。
清溪看着他的模样,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见他死活不肯给平安扣,便伸手把旁边的双鱼佩重新拿在手里。
谁知徐邺拿乔,争夺上瘾,又来抢:“你不是不要吗?还回来!”
清溪也学他的样子往怀里一塞。
徐图听见屋里踢里哐啷的,忍不住伸头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往日如清风明月一样的世子爷毫无形象可言,抓着人家的手腕就去扒拉人家的衣襟。
而看上去清爽娇柔的溪姐姐也毫不逊色,伸手就往世子头发上薅,那架势、那力气,他只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徐图当即就犹豫了。
是去劝,还是不劝啊?
于公,世子爷是主子,主子遭难,他作为世子爷的首席小厮,正经该挺身而出。
于私,他跟溪姐姐的关系也不坏,而且,今日溪姐姐入彀,说起来还有他“助纣为虐”的一份功劳,他要是再不帮溪姐姐,那可就真说不过去了,两个人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被人晓得了,得丢死人!
就在他握紧了拳头打算上前分开这俩人的时候,突然看见世子爷给他使了个眼神。
那眼神里头的意思明明白白,就是叫他赶紧滚蛋。
得了,人家这是“打是亲骂是爱”,他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这一场战斗,清溪最终咬着徐邺的胳膊保住了双鱼佩。
她眼神凶狠,抿了抿头发就要离开。
徐邺拦住:“你这样出去,旁人还当你遇到了什么事呢,在这里整理整理。”
清溪因为险胜,气势如虹,凶他:“就算别人以为我遇到什么,那我也没吃亏!”
徐邺点头:“行,行,是我吃亏了,成吧?”
又喃喃道:“你活当三十两,我赎出来,花了可不止这个数。”
清溪:“那你当初干嘛不直接给我钱,封我的嘴?”
徐邺:“我给你钱,你转头就能跑了。”
清溪心道你倒也知道。
不过接下来徐邺的一番话就叫她心有戚戚了。
“你想跑出去,我也可以放你出去,但你觉得以姜氏的手段,她会轻松让你离开么?你别不是到现在还对她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清溪一听这个可不更加咬牙切齿,张嘴就想说一句“你们俩一丘之貉,堪称绝配”,但在他的目光下,不知怎么就不大敢这么说了。
讪讪地将那份怨气憋了回去,只是心里着实抑郁难当。
徐邺看她的样子,心里又是有点同情她,又是有点同情自己。
本来以为她认出自己了,谁知她后续一点反应也没有。
罢了罢了,看在她将双鱼佩又拿回去的份上,不跟她计较。
“我这边书房缺一个看屋子的人,倒是可以叫你上来。”
她一听这个顿时双眼一亮:“真的?”
徐邺心道这好歹还不算笨,尚且有救。
他道:“你回去等着,旁人若是问起来,就说我把你的钱都赢走了。剩下的我自有计较。”
清溪即想相信他,又不敢相信他。
好歹的把头发梳好,衣裳整理利落回去了。
徐邺将她打发走了,徐图这才重新进来,不由的碎碎念劝道:“人家好歹是女孩子,说说笑笑就行了,怎么还真的赢人家的钱啊?”
徐邺转身看他一眼:“本世子凭自己的真本事赚的钱,为何不能要?”
徐图心里吐槽,十分怀疑眼前的世子可能要注孤生。
就这也敢去讨好妹子?
他抿抿唇,干巴巴地开口:“世子爷,您得发髻乱了,赶紧整理整理吧。”
徐邺一秒破功,连忙手忙脚乱的收拾起自己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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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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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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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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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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