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骞装了脚踝骨折后没多久,果然朝中就下了旨意,责令家中有十岁男丁的人家将孩子送到蒙营中,好歹不是一上来就去战场,还要在营中训练几年。
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再说,孩子给了人家,是死是活哪里由得了自家做主?
一时民间沸腾,多少人家哭得断了肠子。
只有一个男丁的简直就是要绝户了似的,那家里男丁多的,兄弟们之间还不乐意去呢。
皇上旨意说的很好,锻炼出来发还其家,将来身骨强健,更能保家卫国,但这种话真信了就是傻子。
姚王氏心里也恨天子,跟清溪说:“既然登上那位子,不思仁爱,却这样狠厉无情,这种人真该死,该遭报应,来世托生成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虽然小儿眼下还无虞,她也怕两年后有什么变故,再者还有女婿那头呢。
好歹女婿报了要考秀才,这暂时还征不到他头上去。
姚王氏道:“不成,我得亲自去梁家商量,看叫他跟着你爹在青山书院加把劲学学,总要考出个秀才功名来才好。”
清溪道:“娘,您别去,若是有心来门上找,我想爹爹也不会拒绝的。”
姚王氏非要去:“万一人家面嫩,抹不开面子呢?”
可是她去了那一遭,到了梁家门上一说了来意,人家大嫂子先发话了:“二弟在学业上一向刻苦,他先生早就说了这一科是必定要中的,依着我的浅见儿,此时宜静不宜动,要紧的是保持这种平常心,那就再错不了。”
姚王氏完全是出于好心:“青山书院的山长学问扎实,桃李满天下,我是想着有他指点一二,这不是更叫准么。”
可惜梁家其实是看不大上姚家的,人家谢绝到最后,都不谢了,那点子先前才有的委婉也都尽数去了。
姚王氏前脚出了梁家门,后脚才跨过门槛,身后的大门就被哐当一声关上了。
她寻常就是个爱周全极其体面的人,着实的没有料到这门子亲家竟然这个做派。
当面说话还带着笑意,可转头这行事简直是朝人唾吐沫啊。
气得她身形晃了晃,在他家墙外喘息。
结果好巧不巧,就听见门里人说话。
“二弟苦读这么久,我们全家搁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不成想,定个亲事,人家还上赶着摘桃子来了……”
“可不是么,八成是他家那儿子不上进,这才把主意打我们家头上,也不想想,我们娶媳妇,又不是送儿子去做上门女婿!”
“听说他家儿子骨折,好不利落了,以后说不定是个跛子呢!”
听着这些奚落的话,姚王氏一个喘息没上来,差点给把自己送走。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扶着墙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清溪一看她的样子,唬了一跳,喊了声娘,连忙扶她坐下,又倒了水来喂她。
姚王氏心里后悔死了,还不敢跟闺女直说。
攥着清溪的手道:“梁家人挺有自信,觉得他家老二这科必中无疑的。罢了,我们就不去锦上添花了。”
清溪一听她说这个就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母亲这样子,分明是受了气还不愿意说人家坏话的,她心里恼得狠,笑一笑对母亲说:“娘您早该听我的才是。换句话说,他们家若是真应了这事,万一真成了秀才,人家里人供他这么多年,人家还没提功劳呢,您跟爹插这一杠子,那更要埋汰咱们摘人家果子了。”
“当然,这种结果还是咱们运气好。
“可若是万一他中不了秀才呢?到时候来一句都是因为半途换了师傅,叫他把不住题目意思,这才写差了,落了榜,到时候这锅子,还不是麻溜的都扣在咱们头上?
“那咱们可就一辈子欠着人家的了。”
姚王氏刚才是懊恼,觉得梁家不识好歹,经过闺女这么一安慰,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庆幸油然而生。
“你说的很是,我得谢谢他们没有答应呢。”
等她睡了一夜歇过来,也明白自己姑娘那话儿不中听了,教训道:“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若是考中了秀才,将来你进门便是秀才娘子,也体体面面的。若是不中,难道你脸上就有光了?再者他不中的话,少不得也得去蒙营中,虽然说年纪大了些,可那难道就是好地方?越年纪大,越该上战场去。”
清溪道:“娘,您知道的事儿,他们未必不清楚。可是他们着实骄傲自大,我们两家结亲,乃是结的秦晋之好,不是说我们家上赶着去给人低三下四的。您这儿受了委屈,还要为他们说好话,那将来要是爹,子骞,还有我在梁家面前受了委屈呢?您也叫我们仨都憋着,都一起去说梁家好吗?”Χiυmъ.cοΜ
“要是真这样,我宁肯他考不中,宁肯他去蒙营,去战场,到时候我就在家盘了头发守节,也比嫁进他家去好。”
气得姚王氏伸手拍她:“你怎么说话的?非要叫我打你是不是?”
清溪这才笑着哄她:“我就是看不得任何人给您气受。您若是不如意儿,要不我叫爹跟子骞回来,大家一起掰扯掰扯。再者说了,爹身上没有功名,您不照样跟他恩爱着,我也丝毫不觉得爹爹不值得人敬重。”
道理姚王氏都懂,但自己身上没得的好处,总是盼着孩子能得,她摸着蔑席上的褥子纹理,不无遗憾的说:“总是盼着大家都好好的。”
清溪道:“娘!我晓得您心肠好,可您想想,假如我跟那姓梁的都掉水里,您只能救一个,您是救我还是救他?您若是救了我,他们会说您什么好话吗?不会的。可是人都是有自己的选择的。同理,他们家人也不会先救我。”
把姚王氏说得都哭了:“你这孩子,我从前没觉得你这样血冷的。”
清溪被母亲这么一说,心里也有点难受了,再看看姚王氏的苍白失望的模样,对母亲的心疼占了上风,神情萎靡下来,道歉道:“是我太偏激了,娘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想了想,又加一句:“将来我嫁过去,一定会谦虚谨慎的。”
姚王氏这才满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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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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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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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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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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