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长子已经成婚,行二的叫梁安,已经读了四五年的书。
姚善要考校一二,被姚王氏拦住了:“要紧的是人品,我看他浓眉大眼,也会来事,这就错不了,你不要从中作梗,免得叫人家觉得咱们家咄咄逼人。”
定亲仪式办的非常热闹,姚善在书院一向与人为善,他长了一张好人缘的脸盘,如今又是长女的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请了不少人来家里热闹。
这日也巧了,入内内侍省的宦官出门颁旨,回来的路上看见这户人家披红挂彩的,知春道:“干爹,您渴了吧?儿子上门去要杯水酒喝喝?”
如今皇帝年年改制,人浮于事,导致宫掖之中太监人数骤增,这些人在宫中混不开,便到外头来骚扰平民百姓,连吃带拿甚嚣尘上,风气因之不正,不仅没有前朝的清贵之气,反而污浊不堪。
萧意听知春这么说,就知道他平日没少跟人同流合污,扫他一眼,没理他。
旁边一辆马车在榕树下停驻,车上标记是徐公府的,再看车里人,那马车里头坐着的人也看见了他,下车行礼:“见过萧大人。”
萧意看着他眼熟稍微一愣神,知春连忙在他耳边道:“这是徐公府的世子。”
萧意嘴角露出笑意,拱手至礼:“见过世子爷。”
头一歪,打量:“您这是?”
徐世子道:“要回家,口渴了,讨了一杯水喝。”
知春一听高兴了,这人跟自己一样心思啊!同道中人,同道中人。
他连忙道:“干爹也渴了,我说去讨杯酒水沾沾喜气,他却说什么都不肯扰民。”
萧意:“住嘴。”
徐世子在一旁笑:“大人有差事在身,不方便的话,小子可以代劳。”
萧意倒是有点诧异,不明白这位怎么像是想巴结自己的样子。
宦官在民间耀武扬威为人所惧怕,可若是有人巴结宦官的话,那这人就为人所不耻。
这种素昧平生的人,萧意并无意去折辱,遂笑道:“底下人不懂事,怎么敢劳动世子?在下公务在身,就此别过了。”
他拱手告辞,走出去很远,知春还在他耳边尽职尽责的嘀咕:“干爹,我看那小世子挺真诚的,他想交好您,您就给个机会呗。人家等了那么久,就为了在您路过的树下为您去讨一杯喜酒喝喝,您也忒狠心了,怎么一点机会都不给呢?”
萧意觉得自己留着知春在身边,大概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涵养。
他不理会知春的鸟语,问他:“徐公府一向出来的不是二公子,这个世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知春道:“您不知道,这是徐家打头儿的那位先夫人生的,说起来还跟咱们有点渊源呢,那位夫人跟咱们长公主殿下乃是表姐妹,两个人的母亲是堂亲。”xiumb.com
萧意:“那也是长公主的亲戚,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日后嘴巴放干净些,再叫我听见你满嘴放屁,就给你灌点滚水洗洗喉咙。”
知春嘿嘿笑,继续道:“可惜他娘去的早,继夫人进门,这本应是板上钉钉的世子之位也几经周折,这不今年都十六七了,徐国公才请的恩旨,皇上估计也是念着那点子亲戚情分吧,没有为难,就批准了,不过徐家不做人,谢恩的折子递上去却不花钱打点,压在内廷值房,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被发现。我瞧他巴结您也不是无的放矢,主要是家里指望不上,可不得另寻他法么。”
萧意却没有他这么自以为是,冷笑一声:“去查查他。”
榕树下,徐图满头汗的跑过来:“公子,已经把礼物给送过去了。”
徐邺道:“走吧。”
徐图:“您不进去坐坐?好歹相识一场,哪怕她没认出来,我不信报了名儿后也想不起来。”
徐邺淡淡一笑,报上名儿才叫人想起来,难道很了不起么?
“想起来又如何?对了,你没说我的名吧?”
徐图:“没,您都交代了,小的哪能给忘了,就托的山长他老人家的名儿,反正山长跟姚先生交好,送两份礼也显得格外亲切么。”
又道:“对了,我那天听门上的铁头说朝里征丁,要从十岁开始征了,若是不想叫去的,就要交钱,一家五十贯呢。”
徐邺大吃一惊,挥开车帘问他:“你什么时候听说的?准不准?”
徐图:“八成是准的,这种事儿,皇上肯定得跟勋贵们商量吧,要不大家都卖身给勋贵,皇上的兵丁从哪里找呢?也就是现在还没下旨意罢了。”
徐邺往姚家那边看了一眼,对他说:“掉头去山上,我要见见外祖父。”
徐图问:“您要跟姚家说?何不直接上门去。”
徐邺不理他的问题:“我刚才见一个人,仿佛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徐图诧异,他父母双亡,当年沦为乞丐,这才被徐邺捡回去的:“啊?我没听爹娘说起过啊?您怎么知道的?”
徐邺闭目养神:“他的嘴跟你的一样碎。”
徐图这才知道他是嫌他话多,不由哀怨:“您自个儿闷着那么些事,我要是不帮您说说,那您还得憋出病来啊?”
姚家这日女儿定亲,家里人来人往也不扎眼,到了晚上宾客都散了,清溪白着脸拿了一块小石子过来。
子骞不肯:“阿姐,我是男人,就该保家卫国,到了年纪之后上战场又如何?我不装瘸子。”
清溪一巴掌拍他臀上:“你是我弟弟!”
子骞还不服:“日后家里还得靠我当顶梁柱呢,闹个瘸子的名声好听么?你才定亲,叫人知道你弟弟瘸了,不得笑话你?”
清溪还在琢磨让他用哪只脚扮瘸子好,闻言道:“随便他们怎么笑话,我又不少一块肉。再说了,就算是笑话我,也无法跟家人的性命相比。”
子骞:“可那是皇上的旨意。”
清溪瞪眼看着他,姐弟俩无声的拉锯,她叹了一口气,蹲下跟他目光持平:“姐姐不是看不起你。”
子骞眼里含泪:“阿姐。”
清溪握着他的手:“姐姐今日跟你说个道理,你听了要记在心里,但其他人都不要说,好不好?”
子骞迟疑的点了点头。
清溪道:“皇帝虽然是万人之上的,但皇帝也有好坏之分,有明君有昏君。皇帝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吗?不是的。同理,他颁布的旨意也不一定是合情合理的。”
“就像如今这个征兵一样,十岁的男孩子都没有成人,这样子上战场去,这是打仗吗?这是白白送命。可是他有源源不断的这样的孩子去填命吗?没有的。一个人死了,他就无法成亲,无法再生孩子。就如我们家里,如果没有你了,那日后家里也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了。爹娘盼着你长大,盼着你有出息,能够成亲生子,盼着将来香火传承。皇上这种旨意下来,不是要你的命,是要我们全家的命啊。”
“你只装一阵子就成了,我会努力攒钱的,等攒够了,就不用你装了,好吗?”
门外山长跟姚善听了一场壁脚,山长拍着姚善肩膀道:“可惜了,这样好的资质,这样的事理明白清晰,竟是个女孩子。”
又道:“钱我这里有。”
姚善忙说:“她这主意极好,您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族里的人还都指望您拉扯呢,我们家左右还有一二年光景,先按着姐儿的主意来吧。”
山长想了想同意了:“这样也好,多一层保障,毕竟两年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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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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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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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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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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