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稀少的高山深谷,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丘谷相间、沟壑纵横。太白有诗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从永安出发已经十余天,算来离渝州应该不远了。
此时虽已是阳春三月,但野外的气温依旧颇低,单薄的囚衣根本不足以御寒。我长跪在木栅栏围成的囚车里,灰头土脸、饥肠辘辘。风一吹,更是冻得瑟瑟发抖,鼻子都有些发齉。
驾着囚车的,是一胖一瘦两个差役。胖差役狠狠地甩了记马鞭,不耐烦地说:“他娘的,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竟然连个食肆都没有!”
瘦差役拍了拍胖差役的肩头道:“嗨,谁让咱们是任人差遣的小卒呢,有油水也都被上头给占去了。咱再耐心走一段,总会有食肆的,路过这儿的人总得吃饭不是。”
过了一阵,我隐约闻到了饭菜香。这时,马车顺着山路转了个大弯,一个搭在半山腰上的大毡棚跃然眼前,是一家食肆!
两个差役兴奋异常,猛勒缰绳飞身下马,胖差役迫不及待地边跑边喊:“店小二,上三、上两菜一汤、两斤米饭,麻利点儿!”
瘦差役瞟了我一眼,补充道:“再加俩白馒头。”www.xiumb.com
小二利索地将马栓到一棵大树上,热情地招呼二人坐下,给他们倒好茶,又从蒸笼里取出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装到盘子上,递给了瘦差役。
瘦差役站也不站起来,扬手就往囚车里扔馒头,一扔出便扭回身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我手上戴着镣铐,根本接不住,只能任由馒头滚落在囚车里。望着沾满尘土的馒头,我咽下一口唾沫,暗暗告诉自己,我不能饿死,我死了阿娘和虎娃怎么办?况且我知道历史上的杜筱天会成就一番作为,所以这个馒头我一定要吃,只要能挨到文后气消,我就有机会脱离苦海了。
我挪了挪身子,艰难地捡起一个馒头,使劲儿吹了吹,闭上眼睛,鼓起勇气狠狠地咬了一口,味同嚼蜡地咽了下去。
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这里人迹罕至,是什么人骑快马而来呢?会是文后回心转意了,派人来召我回去的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不禁心潮澎湃起来,伸长了脖子张望。视线被山体挡住了,但仔细分辨,听得出声音是从逆着我们行进的方向传来的,也就是说不是从永安南下而来。
我失望地低下头,继续啃馒头。
“杜姑娘!”
我惊讶莫名地抬起头,骏马一声长嘶,停在了囚车旁。马背上的男子一袭白衣、器宇轩昂、风尘仆仆。
阳光投射在来人身上,刻画出一个棱角分明的剪影。逆光下,半晌我才看清,来人竟是程暮云!
未及我反应过来,他一只手伸进栅栏,一把打落了我手中的馒头,声音焦灼:“别吃这个!”
“哎哎哎,你谁啊你?朝廷重犯你也敢靠近!”两个差役都站了起来,嘴里还嚼着食物。
程暮云朝我坚定地点了点头,翻身下马走到差役面前,抱拳道:“二位差大哥,在下途经此地,发现囚车里的人是在下的故旧。方才没有先与二位打招呼实在是抱歉,请二位见谅!”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两菜一汤,扬声道:“小二哥,有啥子好酒好菜都端上来,赶紧的!”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银钱,交到了眉开眼笑的小二手上。两个差役也立刻变了脸,和程暮云称兄道弟起来。
看着眼前的情景,我一时有些恍惚。当初我知道自己要流配渝州时,也曾幻想过程暮云会出现。但理智告诉我,此时的信息闭塞、通讯落后,别说我没有办法告知他我的具体位置,连在短时间内他能否得知我的遭遇都未可知。
可现在他竟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而我?我现在是什么模样?依然悬在半空中的手猛地拍向自己的脸,快醒醒!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狼狈不堪!趁他吩咐小二的当口,我迅速整了整头发,扯了扯囚衣,用舌头润了润干燥龟裂的嘴唇。
程暮云和小二说完,转身朝我这边疾步走来,敏捷地翻上了囚车。
我艰难地扯了个笑容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他不假思索地解下身上的白色绉纱斗篷,塞进来道:“快披上,别冻着。”
如果是在我落难前,莫说是一件斗篷,就算是几车金银珠宝,我都未必会多看一眼。可如今,别说是那些曾经想要巴结我的达官富贾,就是从前见到我就点头哈腰、“才人”前、“大人”后的宫人、差役,都变得态度傲慢、言辞无礼。此时此刻,这件斗篷对我而言,又何止是一件斗篷!
“你还好吧?”他又递了递斗篷,担心地问。
我的鼻子有些发酸,干笑着接过斗篷,这才想起自己带了镣铐,根本披不了。
他忙道:“看我,你往我这儿挪一挪,我来帮你。”
我挪到栅栏边,背过身。他小心翼翼地为我披上,尽可能地不触碰到我的身体。斗篷上还余有他的体温和气息,兜头兜脸地将我裹住,顿时身心俱暖。
耳畔传来他温和如晚风的声音:“久饿后不宜吃过干过硬的东西,我让小二盛一碗热粥,再配些可口的小菜,待会儿你慢慢吃。”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在经历了种种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后,这样的关怀使我感动万分,忍不住热泪盈眶。
“郎君,您要的东西到了。”趁他转身去接食物的机会,我忙擦干眼泪转了过去。
待我们都吃好,他对两个差役拱手道:“二位大哥,小弟姓程,渝州当地人士。可否允许小弟跟随你们一同上路,沿途小弟也好一尽地主之宜?”
两个差役满口答应,对我也和气了不少。
程暮云熟悉这里,在入夜前为我们安排了一家不错的客栈。两个差役在晚餐时喝得酩酊大醉,把我锁好之后就到隔壁房间呼呼大睡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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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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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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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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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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