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千用力压住孔文东的肩膀,生怕他暴躁起来进一步挑衅李玉合。同时提醒他不可以用这种语气对李玉合说话,她身边善正黎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沉下来。
谁知孔文东像被点了引线的炮仗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你说的话真让人恶心!你知道什么?念什么书?就算念书也不来你的学校!念了书给朝廷做狗,我爹娘就会开心吗?你以为阿泽是小孩子就很好骗吗?”
“我告诉你,阿泽的天赋胜过我,你不要扯这些烂理由糊弄他。你为什么要让他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痴念?收起你施舍的嘴脸吧,就算所有人都捧着你,我也不会。你这个杀人凶手!”
孔文东胡乱咆哮了一通,毫无逻辑的语言根本不像读书人说的话,他已彻底失去理智,就是想冲李玉合发泄。
说完他喘着粗气,抱起孔文泽掉头就走。再也不用憋着心中的怒火继续应付狗皇帝了,听着她的每一句话,都是煎熬。
孔文东实在放肆,善正黎满眼冰冷,紧握佩剑的手悄悄被李玉合按住,她摇了摇头道:“让他们去吧。”
李玉合不知孔文东为何如此厌恶她,不过天底下厌恶皇室的人多了去,也不多他一个。
只是为何孔文东叫她凶手?
“陛下,抱歉,文东他……”万里千欲言又止。
万里千一个头两个大,这边师父还在魂不附体,那边孔文东居然不要命冲着女皇陛下叫嚷。生于讳被关起来了,师兄弟中他年纪最长,不得不暂时担负起大师兄的职责,真的好累。
然而他看着李玉合,觉得对方似乎比他更累。
万里千叹了口气,将满腹话语咽了下去,其实女皇陛下也挺不容易的。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一会还要去衙门办点事,都散了吧。”李玉合心不在焉地说完,连笑容都快维持不住。
还是修炼不够啊,始终无法像个真正的帝王一样,做到喜怒不形于色。wWW.ΧìǔΜЬ.CǒΜ
“陛下。”一直没说过话的顾廉忽然叫住李玉合,那声音充满距离感,再没有以前的亲昵和傲娇,“草民能去探望生师兄吗?”
“……”
“算了,陛下就当草民没说。”说完顾廉也冷淡地转身离开。
“小合,你别生他们的气。尤其是孔师弟……其实文东他一直憎恨朝廷,憎恨皇室,也恨他自己。”
胡贞拧了拧眉,打算说出实情,希望李玉合能体谅孔文东。她一直豁达大气,又是九五之尊,这点度量应该有吧。就算没有,他也要说。
“你知道吗?有一次过年文东喝醉了,他哭着说是自己害死了爹娘。如果他不嫌弃渔夫身份,不执着于靠读书改变阶级,爹娘也不会为了供他读书而死掉。”
胡贞回忆着那个大年夜,酒过三巡后孔文东抱头痛哭的情景,不禁心中又难受起来。
孔文东虽然在七个师兄弟中年龄倒数第二,可大概因为他要照顾养育弟弟,因此一直显得比其他师兄弟沉稳,也是师兄弟中最勤快和善的一个。
大家几乎没见过他红脸,更别说情绪崩溃,所有人都觉得他脾气好的仿佛是梦溪学堂中的异类。直到那一天,他们才明白孔文东心中究竟背负着多么沉重的枷锁。
“文东爹娘死在捕鱼淡季,淡季时渔民们大多不会频繁入江捕鱼。因他爹娘的捕鱼技术首屈一指,即便在淡季也比其他渔民收获多些。他爹娘之所以那么晚还在江中,就是为了多出些水产。原本他们不必如此拼命,可那几年朝廷赋税越来越重,他爹娘为了让一家人的生活能维持以前的现状,更要负担孔师弟私塾先生的束脩银子和念书开销,才不得不玩命捕鱼。那日他爹娘若非恰好在江中,很可能不会死去。”
胡贞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他一直愧疚自责,认为是自己的贪慕虚荣害死了爹娘,害死了奶奶,害的弟弟到现在还不能说话。可哪个好男儿不志存高远,他想读书做官想光宗耀祖,究竟有什么错?”
李玉合听着孔文东的故事,一时间失了言语。
原来如此,难怪她用念书转移孔文泽的注意力,孔文东像忽然得了失心疯一样狂躁起来。
赋税加重导致的一切吗?不仅如此吧。
看来骂她一句杀人凶手,并不为过。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李玉合目送着梦溪学堂的人离开,目光失去焦距。
等梦溪学堂的人走后,善正黎将李玉合扳过来面朝自己,他凝视着李玉合认真说道:“不是你的错。”
“这,算不算变相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李玉合自嘲地笑了笑。
她忽然有些不确定,就算自己做的再多,是否真能弥补李氏王朝犯下的罪孽。
一瞬间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她眼前发黑脚下趔趄。
“累了吗,要不要我背你?”善正黎稳稳揽住她的肩膀道。
李玉合木讷地摇摇头,道:“没事,我只是站久了,回衙门吧。”
善正黎背朝李玉合蹲下,“你身子弱,别浪费体力。上来吧,不会让人瞧见的。”
看着善正黎宽厚的背脊,不知怎的连日来累积的疲惫,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委屈,忽然怎么也压制不住。
视线越来越模糊,李玉合就站在善正黎身后,毫无形象地抽泣起来。
“不哭不哭,没事的,有我在。”
善正黎察觉到李玉合呼吸紊乱,急忙站起来,转身将她搂在怀中。
“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做皇帝这么难!”像是有了依靠,李玉合的泪水更加肆意。
“我,我已,已经很努力了。我从,从没受过,受过这样的委,委屈。”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知道,我知道的。”善正黎轻轻拍打着李玉合的背,他从没这么温柔地哄过一个人。
“可,可他们只会,会挑我的错处。为,为什么?”
“因为他们瞎。”善正黎斩钉截铁道。
“好,好想不,不管他们。我,我为什么,要,要做皇,皇帝!”
“那就不管他们,不做皇帝。”
“不,不行。我,我不喜欢,半途而废!”李玉合越哭越大声。
“好,那就做。开心的时候做,不开心的时候就休息。”
“你,你没有,没有原则。”
“原则这种东西,有时不要也罢。心烦时,适合喂狗。”
噗嗤!李玉合又哭又笑。
“你,你是善正黎吗?”
“如假包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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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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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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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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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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