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任凤华闻言一愣,秦宸霄先前其实从未同她透露过婚期,因此她总以为此事尚且远在天边,如今真到了眼前,反而还有些不真实之感。
秦宸霄拿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慢声道:“这是痴了还是傻了,先前不是刚同你提起过吗?”
任凤华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拨开了那只总是闲不住的手,随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收回了视线:“我知道了。”
得她首肯,秦宸霄登时来了精神,登时抱着任凤华的脸在她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才披上外头的大袖,踩着轻巧的步子离去。
光看这幅模样,便知他这是要去筹措大婚的事仪了。
任凤华自然没闲心操心这事,秦宸霄才刚走,她便披着外袍下了榻,连鞋袜都未套好就来到了桌案之前,翻开了昨日未曾读完的那本诘屈聱牙的医生。
这一看便是好几个时辰过去。
琉璃端着铜盆,一进门就瞧见了她这副废寝忘食的模样,赶忙将盆子一搁,上前就要给任凤华披衣裳,一面止不住地埋怨道:“哎哟我的小姐,这身子才刚好,小心又看坏了眼睛,还有快些将鞋袜穿好再看书也来得及!”
任凤华一面连声应对着,翻书的动作却不停,琉璃只得紧着她穿好了鞋袜,忽而提心吊胆地往里屋瞧了瞧,见再没有第三个人在,才放心继续道:“小姐,你说你这都快要成亲了,怎么这过得还是和平日里一样,奴婢见别的府上的新嫁娘出嫁之前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儿,光是对镜坐着都能贴半晌花黄,你倒好,生生成了老僧入定,跑书里找黄金屋去了——”任凤华依旧搪塞着点头,眼下他一门心思在研习医术好为秦宸霄医治,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
琉璃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依旧絮絮道:“对了,小姐,京城的姑娘出嫁时的嫁衣大抵都是自己缝制的,如今离成婚也没几日了,咱们也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闻言,任凤华翻书的动作的一顿,神色渐转黯然。
缝制嫁衣?前世嫁到五皇子府之前,她也曾和嬷嬷两人共同缝制了一件嫁衣,那嫁衣虽然称不上体面,但一针一线都是精心打磨,可是到最后竟然是被轻率地毁于任盈盈手中。
如今想来,凄楚无助之感还是历历在目。
琉璃见她神色怔忡,还以为她是不善女红,赶忙帮着想辙子:“小姐,其实不亲手缝制也无碍,奴婢瞧着三皇子殿下送来的聘礼里不就已经有一套了吗,咱们也好省得多费心思。”
任凤华回过神来,抬眼便瞧见了琉璃殷切的神色。
“小姐,能让我们看看那嫁衣吗,奴婢实在是太好奇了!”
边上的珍儿忙不迭地跟着点头。
任凤华没忍心拒绝她们,干脆遂了她们的愿,无奈地按着眉心点了点头。
“太好了!”得了任凤华首肯,两人欢天喜地窜了出去,不多时便一前一后抬着一个漆木箱子兴冲冲地回来了。
两人合计了一阵,随后笑嘻嘻地将任凤华领到了箱子前,催着她亲自揭开了箱盖。
箱子打开的那一瞬,两边便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动静。但见一眼望去,那大红嫁衣猎猎如火,上头游走的金线细致,堆龙成凤,在烛火映衬下可谓流光溢彩。
珍儿帮着她将繁复的嫁衣从箱子里端了出来,期间琉璃的惊叹声几乎没停过。
“天爷啊,即便将满京城的裁缝都召在一起,估计都成不了这样好看的嫁衣——”
她说着又帮着架起了华丽非常的凤冠,其上珠翠流光,贵气天成,琉璃生怕磕碰,赶忙又急急将物件送回了箱子。
“这般贵重的凤冠,当真是呵口气都怕它化了!”
珍儿也在边上连连点头:“是啊,瞧着嫁衣的样式和做工都是顶顶好的,小姐出嫁那日必定是满京城最美的新嫁娘,三皇子殿下可真是有心了!”
任凤华伸手摩挲了一下细滑的缎面,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
眼前这套嫁衣简直算得上举世无双,或许根本就不是她一个算不上出挑的官家小姐所能受得的,任凤华只觉心中五味杂陈,正想吩咐琉璃将箱子收起来,门帘却突然无风自动,回头一瞧,竟是秦宸霄不知何时竟打道回府,正迎着烛火缓步走近。ωωω.χΙυΜЬ.Cǒm
他自然而然地凑到了任凤华身后,同她一起看凤冠霞帔,一边慢声道:“本王为你准备的嫁衣,可还满意?”
任凤华侧目看他,面无表情地眨了几下眼,秦宸霄掩唇轻咳了一声,随后扫了边上的二人一眼:“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先下去吧。”
琉璃和珍儿对望一眼,藏不住眼底促狭的笑意,下一刻便比肩一道出去了。
任凤华轻轻合上了箱盖,神情依旧不大热络:“殿下早些时候不是走了吗,怎地又突然回来了?”
秦宸霄却径自拉上了她的衣袖,朝着屋外的东南角遥遥一望:“多穿些衣裳,本王带你去看一出戏。”
“什么?”任凤华面上不解,却还是依言披上了斗篷,她这一日看书看得入了神,竟不知何时天都暗了下来。
秦宸霄推开了门,回首见她还停在原地,竟直接长臂一展将人勾到了自己怀中,随后便足尖轻点踏进了暮色之中。
“今日相府之中,要唱一出好戏。”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相府前院,想起昨日在此探到的骇人秘辛,任凤华还有些心有余悸,秦宸霄却不动声色地带着她纵到了屋顶上,两人挨着碎瓦一道向下望去。
原以为昨日被戳破丑事,皇帝至少会避避风头,谁知今日他却依旧出现在了蒋氏房中,只是今日两人显然没有昨夜这么好的兴致,屋里的床铺叠得齐整,两人对坐在了窗前。
一人面色肃然,另一人则神色怯怯。
不知静默了多久,蒋氏拨弄指甲的动作突然一停,她心有余悸地四下环顾了一圈,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可有查到昨天落跑的黑衣人了?奴家这心里总是有些着慌,眼皮也已经跳了一日了!”
皇帝闻言却突然神色一凛:“这不是你一个妇人该问的!!多嘴多舌!”
蒋氏被吓得不清,委委屈屈地抹泪道:“奴家,奴家实在是有些害怕——”
皇帝却像是听不懂她的哭诉一般,无动于衷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一面新起了一个话头:“比起这个,朕更想知道近日任善可有什么异样。”
蒋氏赶忙抹干了泪,急急答道:“回皇上,相爷近日没什么奇怪的动作。”
“好,给朕继续监视着。”皇帝按了按眉心,面上渐显疲态。
蒋氏小心翼翼地上前帮他揉起了肩,一边小声试探道:“皇上,奴家近日心神不宁,其实是因为还有旁的事烦扰,盈盈也已经嫁到五皇子府许久了,可这日子却过得水深火热的,奴家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皇上,不知您——”
皇帝怎会看不出那点小心思,只是这天家威严怎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动摇,于是还没等蒋氏说完,他便沉声斥责道:“收起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想法,若是什么事都能来找朕说情,皇家的威仪何在?”
可是事关自己的宝贝女儿,蒋氏又怎么会轻言放弃,见献媚求情不成,她立马挤出了两滴眼泪,改用苦肉计:“皇上,你不看重奴家,难道也忘了奴家肚子里丢的那个孩子吗,那孩子尚且还没几个月,却已经成了一滩血水,那是从奴家身上掉下去的骨肉,也是皇上您的啊——”
听到这话,屋顶上的任凤华呼吸一窒,她先前猜得果然没错,先前蒋氏没的那个孩子果然不是仁善的种,只是若是昨日没有亲眼瞧见两人私通,她绝对也想不到那孩子竟然会是龙种!
正惊讶间,但见屋内的蒋氏已经借着苦肉计成功地说服了皇帝,正欢天喜地准备送走对方。
待到屋子里的动静彻底平息之后,两人转移到了一处安全的阵地。
任凤华近日一直在获悉一些匪夷所思之事,心中不由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缓了半天,只骂出了一句话:“此人不配做国朝的皇帝。”
与臣妇通奸,拿公主换城,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昭示着国朝的溃烂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根基早就从最高位者身上开始破败。
对于这个曾经的九五之尊,任凤华只觉厌恶非常,秦宸霄却满不在乎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蔑道:“他确实引人生厌,甚至还不止如此。”
任凤华闻言一愣,想起一处疑点,立马问道:“我只是很疑惑,不是说皇帝十分宠信父亲,可为何还要特地派蒋氏来相府监视他的行踪?”
秦宸霄借着夜半幽微的灯火远眺万籁俱寂的相府,半晌,突然轻声答道:“因为一样的东西,一样让他忌惮的东西——”
任凤华同他并肩而立,齐齐望向相府主宅的方向,夜里的相府没了白日的富丽堂皇,只有无边的寂静,还有被深埋在底下叫嚣着要出笼的阴谋。
秦宸霄突然回转身面向她,目光中带着的是无边的怜惜。
下一刻,他的话语响在风中:“任大小姐应该已经知道月桂令了吧?”
任凤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而后才听得他继续道:“接下来,你务必要万事小心。”
即便已经知道了月桂令的那些传闻,任凤华却还是想要再证实一遍:“殿下,这月桂令真的如此重要吗?”
秦宸霄的说辞与护国公没有太大的出入:“得月桂令者得天下,任大小姐不相信吗?”
外男出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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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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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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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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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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