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阿虎顿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憋屈,可他不愿意违抗陆柒的意愿,只好安安分分地跽坐在地,低头不语。
陆柒对着梁诺施礼,道:“左尉大可放心,这次下吏运送的粮草大多是送往直道的。送到长城的粮草在后一批,大约……四、五就能到。”
“哦,这么说来,陆令史是一点责任都没了?”
“左尉宽宏大量,不追究下吏的责任,可下吏自知有罪,又怎能蒙混过关。早在直道时,下吏就向右尉请罪,并与右尉商议之后向县廷发去公文,甘愿在长城服役半个月,以做惩罚。”
“啊!”梁诺与曹阿虎异口同声,惊诧地看向陆柒。
梁诺见曹阿虎也与自己一般惊讶,不由觉得这事有些意思,酒意也淡了些,这才坐正身体,认认真真地看着陆柒,问:“服役半个月?在我这?”
“下吏知道,这样的处罚不符合规矩,还请左尉成全。”
梁诺对陆柒仍有警惕之心,不信他会安安心心在这里服役,所以浑身戒备,不肯轻易答应。
曹阿虎更是一头雾水,实在按捺不住,悄悄问陆柒:“你何是与右尉商议过的?”
“就是临行前一晚。”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这等丢脸之事,怎好意思告诉你。”陆柒苦笑。
曹阿虎还是不解,“可是……可是你也不必急着认罚啊!这事还有商榷的余地的。”
陆柒故意不压低声音,要说给梁诺听:“我原本想着等回到高奴县再主动请罪,但右尉的意思是一来一回时间太长,回去再请罪不够诚心。虽说烧毁一车粮草是神秘人袭击所为,情有可言,但撒漏一袋粟米而不自知,实在是罪不可恕。”
“只是一袋粟米……以往运送粮草时,也常有的事。”曹阿虎隐约觉得陆柒是故意要说过梁诺听,他拿不准其中深意,但还是配合着陆柒,说些让梁诺感兴趣的内容。
果然,梁诺支着脑袋,似睡非睡,眯成两条缝的眼睛却时不时的闪出一道道精明的光芒。
陆柒佯装愧疚,“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被右尉斥责之后才意识到,身为令史应当严以律已,第一次远行为县廷做事,更是要以身作则,做到最好。不管怎么说,损失了一车粮草和一袋粟米就是错了,就该受罚。”
“那也不该来这里服役啊!”
“这次送的粮草是直道的,本该留在直道服役,为后面运粮的同僚敲敲警钟。可是右尉说长城这边更缺人手,需要年轻壮丁,所以便让我来这里服役半个月,算是惩罚。”
话说到这里,就应是很圆满了,曹阿虎便不再问下去。
梁诺适时地睁开眼睛,很是不满,“你这次当差出了错,按理应由县丞处罚,报县令批准才行。右尉替县令、县丞处罚了你,这是什么道理?”
曹阿虎紧张地看着陆柒,脸色有些发白。
陆柒早有应对,“出发前,县丞已向县令请示过,说是这次当差事关直道与长城两处重要的工程,如若中途有什么差错和问题,当由二位决定,行权宜之计,不必事事请示县令与县丞。粮草是送往直道的,右尉便做了决定,当然,还需要左尉首肯才行。”
曹阿虎侧了侧头,仔细回想临出发前秦卓的交待,似乎没有这条。他正犯嘀咕,忽然想起以前有人说起过类似差事的管辖权问题,似是有这样的案例,也算是不成文的规定,这才放下心来。
陆柒见梁诺没问,也悄悄地吐了口气。
这趟差事,陆柒与曹阿虎都是第一次做,对其中的规则并不了解,包括秦卓,也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若不是临行前一晚,陆柒突然想到这个计策,与胡致商议请他帮忙,他也不知其中奥妙。
只是,陆柒还是觉得愧疚。因为他并未说出他来此处是为了寻找吴德,只说他有苦衷需要留在长城一段时间,而胡致并未多问就答应了,可见对他足够信任。可他对胡致仍有所保留,难免心中不安。
梁诺还在犹豫,不知是否答应。
就在这时,杨斗跑了进来,“左尉,阳周县的更卒们要造反了!”
“怎么了?”
他见陆柒与曹阿虎都耷拉着脑袋,好似刚受过罚似的,便没把他们当回事,将失期当“斩”变成“谇”的事告诉了梁诺。
梁诺拧紧眉头,不悦道:“是谁从中挑拨的?”xiumb.com
“下吏四处打听,他们都守口如瓶,没一个肯说。后来下吏找到个胆小的才撬开嘴,说是……外来人。”
“外来人?”梁诺的眼神很自然地飘到了陆柒和曹阿虎的身上。
陆柒正想拦下这件事,曹阿虎已然起身,“左尉,是我!都怪我多事,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把徭律背给他们听了。我不知道这些刁民如此奸诈,竟然敢跑来闹事!”
“你!”梁诺气得拿起桌上的墨就想砸。
猛然间,梁诺想起曹阿虎大小是个亭长,他背徭律也没背错,如果当真把“谇”变成了“斩”,事情闹大了,闹到高奴县去也不是好事。万一被朝廷知道了,他也怕是难交待。
梁诺的怒火,终于在这层层顾虑下慢慢地灭了,高举过头的墨,也慢慢地放回到案几上。
曹阿虎见状,又说:“是下吏的错,还请左尉责罚!”
杨斗不知好歹,冷嘲热讽道:“罚!哼!怎么罚你?你把这群人弄得是义愤填膺,闹着要找左尉说理!难不成你去说理?”
陆柒想着吴发的话,还是有把握平息这件事。其实,吴发他们无非只想受“谇”,不想被“斩”而已,只要杨斗不再惹事生非,平息这件事并不难。
“这其中定是有所误会,或许我们二人去解释一下,便能平息。解铃还需系铃人,不知左尉……”
梁诺只好顺水推舟,“什么斩不斩的,不过晚了三天,按照徭律处罚就是了。既然陆令史愿意从中协调,便交给你了。”
杨斗顿时觉得很没面子,指着曹阿虎问:“那他怎么办!”
曹阿虎打蛇蛇上棍,“下吏自愿在这里服役半个月,与陆令史同罚!”
梁诺看看陆柒,又看了看曹阿虎,揉着紧绷地太阳穴,无奈叹道:“也罢,就遂了你们的心愿,都留在这里服役半个月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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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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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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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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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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