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躺在暖阁的榻上,云清宁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西春靠着柱子站着,双手背后,凝眸望向前方。
云清宁也认得一个身上有功夫的。如月可是比西春温暖多了,她是云清宁的姐妹,无话不谈的那种。
而这西春,从一见面,云清宁就将她视为女狱卒。西春不想跟在云清宁身边,便如云清宁同样嫌她碍眼。
听天命说,西春一直想上战场,她的志向与众不同,居然想当女将军。
反正用不了多久,她们便要一拍两散,各奔东西,也没什么情意可言。
不过,云清宁偶尔或会想起西春,想念她有时候突然冒出来的小体贴。
似乎西春转了一下头,云清宁心虚地闭了闭眼睛。
西春会找地方,这暖阁的确舒服,以至于云清宁的困意控制不住升了起来。
西春进来时,云清宁貌似睡着。
替云清宁盖上斗篷,西春走了出去,没有注意到,云清宁在她身后睁开了眼。
云清宁是从暖阁边上那道门溜的,进来之时,她已经观察过。
为免动静传到外头,云清宁连西春给她拿来的镶毛斗篷都不敢披,一路蹑手蹑脚。
御花园西北角一处院子里,云清宁站到一间屋外,叫了声,“杨春姑姑!”
屋里似乎响了一下,却没有人应声。
正当云清宁疑惑,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时,门从里面开了条缝,探出半张孩子的脸。
“赵重阳?”云清宁一下叫出了名字。
这个当初全身被烧成火球的小道士开了口,犹豫地问,“你便是那日救了好多人的云庶妃?”
“正是。”
云清宁走到里头,发现只有赵重阳一个,“杨春姑姑呢?”
赵重阳蹲天屋角,“替我拿药去了,她让我在屋里等!”
两人正说着,屋门被从外面推开。
这会儿赵重阳狼吞虎咽啃完一个馒头,用舌头舔了舔嘴巴,一脸的意犹未尽。
馒头是杨春方才抓药回来,经过以前老姐妹的宫里,人家顺手包了几个,还冰冰凉的。可赵重阳吃得津津有味。
杨春见状,好笑的道,“瞧把你馋的,回头这些个都给你。”
赵重阳眼睛一亮,从怀里掏了只帕子,却只拿过一个馒头,小心包上,“我只要一个,给姑姑尝。”
“全拿着!”杨春训了句,将剩的两个馒头还有一罐药,统统塞了过去。
云清宁打量着赵重阳。刚才进来,云清宁便闻到他身上的脓疮味。
赵重阳伤得最厉害的还是前胸,胳膊腿反而没那么严重,说来也是他命大。只小小年纪,走路却佝着,显然是伤口挣着疼。
“杨春姑姑,我就走了。”赵重阳说着便要往外去。
“这会儿别出去!”
杨春立马拦住,“皇后娘娘就在园子里,若是不小心冲撞上,能扒了你的皮。”
云清宁一时想到,杨夫人曾说过,皇后最厌恶丹养阁的人。
“我从小道。”赵重阳显然也怕,可又急着回去。
“就等一等!”杨春将他喝了回去。
云清宁也是当惯了大夫,这会儿道,“你把衣裳脱了,让我瞧一瞧。”
“有什么好瞧的,我又没事。”赵重阳脸红了,大概是不好意思。
“咱们这位可是顶好的大夫,请她看一看,”
杨春拿手点了点赵重阳,“把伤治好,以后还得出去。真打算在丹养阁当一辈子小道士?”
赵重阳呵呵笑起来,“我死了的娘是道士,我姑姑也是,我不做道士,又能干啥?”
杨春伸手要替赵重阳解衣裳,这小家伙还真躲。
“可知道,你这伤治不好,若是脓疮一直不退,可是要人命的。”云清宁真不是吓赵重阳。
“你不是说,得为你姑姑养老送终吗?”
杨春把脸一唬。
总算,赵重阳乖乖不动了。
虽然有脓疮,不过能看得出来,一直在敷药,虽还有流脓,应该是慢慢在收了。
“回头我配一些去腐生肌,还有祛疤的药,让人送到宫里,你到杨春姑姑这边拿。”
云清宁叮嘱,又替赵重阳披上衣裳,“还好岁数小,好得快一些。”
“我姑姑每天都替我上药。”赵重阳得意道。
云清宁忽地问道:“丹养阁里,有没有一个叫白梅的?”
赵重阳摇头,“不知。”
杨春接过了话,“我都打听过了,丹养阁里没人知道这名字,后头我问过,说是十多年前那把火,越国来的死了不少。”
赫连城言之凿凿地说,梅妃还活着。可丹养阁里,竟是无人知她下药。
云清宁深深叹一口气,真相到底是什么。
“你要找的人是谁呀?”赵重阳好奇的问道。
“是我娘,说不得在丹养阁里,可我找不着她了。”云清宁苦笑。
“你娘也是道士?”赵重阳也是口无遮拦。
云清宁望向窗外,“要是能找到我娘,她当道士也无妨啊,大不了,我陪她一起当道士。”
“阿弥陀佛,这话可不能说,您可是庶妃。”杨春赶紧拦住。
“我姑姑来了不少年头,要不,我回头帮您问她?”赵重阳提议。
杨春一脸好笑,“你问不出什么的,玄元道姑成日疯疯癫癫,丹养阁里头,除了赵重阳,谁都不敢近她的身,听说那位可是个敢拿刀子跟你拼命的。”
“我姑姑不是疯子,只是不爱跟人说话!”赵重阳嘟囔。
云清宁不解,“她既是有这毛病,为何还在丹养阁。”
赵重阳得意,“我姑姑乃是纯阴之人,丹养阁起真火,少不得她呢!”
话到这儿,赵重阳道:“我得回去了,姑姑瞧不着我,会着争的。”
“你们住在哪儿?”云清宁索性要跟他一起走。
“御花园后头一排屋子,本是给外头杂役暂住的,那帮人全给扔进去了,平常不给出来,就等着丹养阁重新修好,再搬回去。”杨春送了出来。
“下回得着机会,我能见见你姑姑吗?”云清宁到底不肯死心。
赵重阳眼睛一亮,“云庶妃能让我姑姑听得见,也会说话吗?她这辈子太难了,有苦都说不出来。”
云清宁不想给孩子太大希望,“我得见着人才行,至于能不能治,现在也说不清。”
赵重阳却看到了希望,郑重地朝云清宁作了一个揖,“就拜托云庶妃了,我便知您是好心人。”
杨春大笑,“你这还讹上云庶妃不成?”
云清宁拍了拍孩子的头,无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幼年的影子。
那会儿她在宫里受尽白眼,若有人给点好处,便看到了无尽希望。
唯一不同,这孩子还有一位姑姑保护,而她,什么都没有。
出了杨春住的小院,云清宁便急着回去。
出来有半个时辰了,指不定西春早就发现她不见,回头再要跟赫连城报个信,没她的好果子吃。
听说云清宁要回暖阁,赵重阳颇为热心地给她指了一条小路,还特意把云清宁带过去。wWW.ΧìǔΜЬ.CǒΜ
那条路穿过一处假山园子,也不知哪儿运来的,一座座山鳞次栉比,以假乱真。走到里面,倒有几分曲径通幽。只是看不到人影,应该位置偏僻,少人经过。
与赵重阳道过别,云清宁便开始翻山越岭,少不得万分小心。
此时云清宁正要越过一个有些陡的下坡,都快到山脚了,不知踩到什么,竟一下滑倒在地。
很快,云清宁便后悔了。
为了省一点路,她把脚给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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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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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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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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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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