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荼也才刚过三十五,她二十不到就生的冷菁宜,保养的又极佳,就是身上气质妖。除了皮相,没有跟冷菁宜相似的地方。
“还好我以前没花大心思管你,十七岁就走了,比我年龄还小呢,就找到个大靠山啊,真是一代比一代强。”温荼笑着调侃:“帅不帅?你那儿还有没有库存,分我一个啊。”
冷菁宜一字一顿:“温荼。”
温荼见她生气了,大笑起来:“我就开开玩笑啊,你还当真了?到底是小孩儿,脾气还挺大啊。”
“也不知道你是像谁,我跟冷慕宸都不是你这个脾性啊,你怎么就长成这样了呢。”温荼的语气似乎是在认真思考。
江延灼忍无可忍,抬步就往那个方向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温荼。”冷菁宜冷声道:“你钱也拿了,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的生活,为什么。”
冷菁宜觉得莫名其妙,明明自己跟温荼的感情,就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但是当自己开口的时候,一股憋到眼睛发疼鼻子发酸的委屈,还是蹭一下子就冲上来了。
“温荼,你是不爱我,你只想要钱。”冷菁宜垂下眸,眼睫毛上的水珠闪烁:“我不是不知道,所以你也根本没有必要,非得一遍一遍地告诉我。”
“你以为我不会疼吗。”冷菁宜掀起眼皮:“我也不是铁打的,你问我为什么是这个脾性,可我也不是一出生就这个样子。”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是几乎酸疼到哽咽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温荼,我也有心的。”
“但是我原谅你了。”冷菁宜顿了顿:“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你了。”
“真当自己圣母了啊,出息了你。不就是在外面找了个靠山吗,昨天还把人打得残废了,挺厉害啊。”温荼似乎是觉得特别好笑:“你这副漂亮皮囊还是我给你的,勾搭人不就靠的是这个吗。你不会还觉着你找的那个所谓的男朋友是真的喜欢你吧,别妄想了,没人会真的爱你的,男人只看重的是皮囊。”
下一秒,冷菁宜身边的一把椅子突然被猛地一把拉开,表情带着野性的少年周身气压极地,坐下翘起腿,直勾勾地盯着温荼。
温荼嘴角歪了歪:“小伙子很帅啊,来搭讪的?”
“搭讪个屁。”江延灼眸子很冷:“我就来问你个事儿。”
“温荼,你到底有什么脸,说自己是她的妈的。”
“你顶多算个生她的工具人。”
“她上学被人一路上说闲话的时候。”
“她晚上一个人回家,没有饭吃又没有钱的时候。”
“她为了生活居然要自己去打工的时候。”ωωω.χΙυΜЬ.Cǒm
“她跟人打架,骨折受伤的时候。”
“她饿到胃出血,一个人去医院的时候。”
“你都他妈在哪儿呢。”
温荼被江延灼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一噎。不只是她,冷菁宜也愣了,她不知道江延灼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江延灼语气分明憋着火,声音很淡,是他对温荼本人身为冷菁宜生母最后的尊重。
“你每个月,拿着冷慕宸的那些脏钱,花天酒地,赌博消遣,夜不归宿。”江延灼的语气已经几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那些特么的都明明是冷菁宜该拿的钱,不是你的。”
“我说得难听一点,您要不是她的生母。”江延灼目光沉下来:“被我知道这些,你要再被我碰着,那么现在,你大概是植物人,永久性的那种。”
“你三观不正,你视财如命,我可以理解;我随你怎么想她,我也不管。她既然说了,前面那些年她都选择原谅你,那我肯定听她的。但是——别他妈再让我听见一次,这种话我一秒钟都听不得的。我真怕我下次没忍住脾气,你就没法儿继续在这美好世界逍遥了。”
“我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冷菁宜不是你也一点儿都不像你,你没人爱是一回事,但她有。你会把你自己受过的苦强加给她,但她不会。”
江延灼在温荼面前坐直,他的耐心明显已经见了底:“她很温柔,是被我供在心尖尖儿上的祖宗,你碰都碰不得的。”
“你自己好自为之,人我带走了,这一辈子最好你别再找她,我也说过了,再让我听到那些话的后果。”……
回到酒店,江延灼身上的气压还是低的。
冷菁宜本来是想从简地讲以前的事的,没想到江延灼好像已经知道了挺多,自己也没法瞒着了。
“冷菁宜,冷家人让你顶替冷兮芮,是为了什么。”江延灼一字一顿地问:“告诉我。”
冷菁宜缓了一下,轻轻开口:“冷老太太……一直精神不好,本来就时日无多。当时冷兮芮突然车祸去世,冷慕宸很着急。”
“不是因为他孝顺,而是因为,冷老太太喜欢冷兮芮,大笔的遗产都会过到她手里,小部分给冷述筠,那也就是等于留给冷家。冷兮芮如果现在死了,那大部分的遗产,冷老太太就会捐给慈善机构。”
“我长的跟冷兮芮很像,你知道的。”冷菁宜眨了眨眼睛,语气淡得就像是这件事跟她无关,“冷慕宸把我接过去,是为了哄冷老太太,让她在去世之前,把大笔的遗产留给所谓活着的冷兮芮。”
“为了做到一模一样,冷述筠带我去纹了一个跟二姐一样的纹身。”冷菁宜笑了一下:“挺讽刺的,我是个替代品。我穿的,住的,用的,全都是按着冷兮芮的样子来。”
“我也不是傀儡,我之前谈了条件的。”冷菁宜叹了口气:“我只当两年,冷慕宸觉得是够了。”
“但是冷老太太不傻,她对我挺好的,也知道我不是冷家二小姐。”冷菁宜顿了一下:“到头来,都是他们几个在自以为是而已。”
江延灼听完心坎疼的没法说话,只能死死地抱紧冷菁宜,生怕她消失了一般。冷菁宜轻轻拍着江延灼的背,语气也淡淡的:“没事了,都过去了。”
冷菁宜也不是天生就丧得不行,只是她经历了太多太多的难过,最后她选择告诉自己:你看,都是这样的,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便是眼泪都快疼得掉下来了,她还是会选择说一句“算了,没事,过去了”。
可是这么冷淡又漠然的她,背后是被磨去了自尊和骄傲,敏感到几近脆弱的她。
她说话攻击性强,也是因为对所有人都有天生的防备。江延灼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真的疼得想把心脏都挖出来给她。
“没关系的。”她闭上眼睛。
“不,有关系。”江延灼手上力度紧了紧:“真是要我的命了。”
冷菁宜每说出一件以前的事,江延灼心口都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一刀。她的语气越云淡风轻,这把刀就扎得越深。
他一直以为,冷菁宜就算从前性子冷,不好相处,有冷慕宸在背后,虽然遥远,但至少也是衣食无忧,不可能在物质上哪里有什么勉强。
至少……过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日子。
冷菁宜突然觉得肩膀上有点湿。她眉头皱了一下,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江延灼居然哭了。
“江……江延灼?”
冷菁宜呼吸颤了颤,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背:“你……是哭了吗?对不起啊。”
江延灼的心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他闭上眼睛,疼得想把心挖出来给她看:“冷祖宗,命都给你好不好。”
“我在怪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到你身边。”
冷菁宜抱着他,脑袋在他脖子边蹭了蹭:“江延灼,其实……我是真的挺难过自己有这样一个妈的。真的。”
听到这句话,江延灼感觉自己心坎疼得发酸,而且是越来越疼的那种,手上力度不由得紧了紧:“祖宗,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江延灼其实是不想这样的。
温荼的错误,不该这么被轻描淡写的原谅。
冷菁宜还未成年,没有担负起应有的抚养责任,她其实可以以法律形式上诉。
而江延灼一定会全力帮她的。
冷菁宜知道江延灼的意思,闭上眼睛轻轻道:“不用了。”
“有件事情,我还没说。”冷菁宜眨了眨眼睛:“我初一那年,温荼身体出了问题,做了子宫切除手术,还因为生活习惯不好,作息太差,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胃部和整个阑尾。”
“之后她的精神和身体,一直都不是太好。”
“而且她一辈子都没有再得到幸福的可能了,她不会再有孩子了……但她生下了我。”冷菁宜声音越来越低:“这些年,就当我还她的。”
“之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江延灼一瞬间说不出话。
怎么能这么善良。
这么温柔。
明明过去经历了那么多黑暗,被恶意剥夺走了那么多的温暖,变得又冷又丧,心里却还是小心翼翼地保留着属于她的那一份温柔。
冷菁宜心里一直觉得,像她这种身份的人,自力更生应该是天经地义,世界上是不会有人爱她的。
要是哪天自己真对什么人动心了,那也肯定只能藏着,因为她哪敢付出啊。
本身就情感缺失的人,哪怕一点儿温柔给她,她都动心,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
她习惯性地把自己藏得太好了,谁都不依赖,也不敢依赖别人。以前一直都是一个人的,现在再去依赖谁……那不就矫情了么。
从来没有人,像江延灼这样,无论什么事情,都主动挡在她前面的。不需要她说,不需要她有任何表示,心甘情愿地扛下一切风雨。
怎么会有人可以对她这样呢。
冷菁宜这座冰山其实早就融化得只剩下最外面一层薄薄的冰了,只是她硬生生挺了许久。
她还是想再等等看。她还是不放心。她还是没安全感。她从始至终还是害怕江延灼会走。
可是那是江延灼啊,那么高高在上如神明的江延灼,在知道她的过去之后,心疼地抱着她哭了。
冷菁宜在那一瞬间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对于江延灼的家庭也不了解,不清楚江家内部会是什么样子的。虽然贵圈都有贵圈的乱,但可以确定的是,江延灼至少有真心很疼爱她的父母。
但是她冷菁宜没有。
无论是冷慕宸,温荼,冷述筠……在他们眼里,冷菁宜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突然想到这里,冷菁宜的嘴角一点一点垂下去。
其实冷菁宜刚认识江延灼的时候,听到江延灼知道她是谁这件事,就有一种强烈的恐慌感,因为她真的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家里的情况。
结果却有人一早就知道,还是跟她莫名其妙在初见就有了瓜葛的江延灼,那个她告诉自己要远离的人。
所以最早,冷菁宜对他真的是很抵触的。江延灼这个人无法无天,放纵纨绔,目中无人,冷菁宜一早就不喜欢这样的人。
可是他为她戒烟,为她俯首称臣。不知道为什么,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开始的,她渐渐地对他也卸下了防备。
冷菁宜开始低声地抽泣,缩成小小的一团。
江延灼抱住她按进怀里,低声说:“别怕了,别怕。”
“从今以后,我照顾你。”
“没人能对你不好了,相信我。”
“冷菁宜,我喜欢你,好喜欢你,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真的吗。”冷菁宜停止了哭泣,浅浅地笑了。
没等江延灼的回答,她又说了一句话。
“那么就说定了啊,以后你要一直照顾我,把我当祖宗养啊。”
“——男朋友。”
卷二rose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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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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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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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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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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