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绯秀白娇艳的小脸微微仰着,浓卷长睫还濡着潮湿,认真发问的时候,黑亮的眼瞳里净是不解和疑惑。
这么一副湿漉漉的无辜模样,仿佛是在告诉别人,她不顾后果不顾危险地去冲锋陷阵,是天经地义的决定,是本能,是该死的无所畏惧,反衬得谢知此时此刻的刨根问底尤显得是在不依不饶。
谢知气极反笑,挽起薄唇:“真想知道怎么让我消气?”
颜绯顺着台阶往下爬,立即点头:“您尽管说,我什么都能做。”
她想得很快,不等谢知说话,又补充了一句:“除了钱。”
她越是这样轻松俏皮,谢知越是心头沉抑,他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站了起来。
颀长的身影挡住后方明晃晃的天光,男人迈开长腿朝她走来。
等逼得近了,天之骄子自小养成的清贵威严就愈发强烈,如同滚滚沉雷轰出了声势,从天幕之上压迫而下。
颜绯受不住,下意识就要退,结果没两步就被他勾着腰肢固定着,再一收手,人就跌跌撞撞地被嵌进他的怀中。
他低笑,眼中冰纹迸裂,看得颜绯缩了缩脑袋,后背窜起一阵本能的畏惧,就听他煞有其事地叹息:“既然不怕死,不如先尝尝什么叫疼。”
颜绯眉梢挑动,刚想说她怕死得很,下颌被他抬了抬,唇上蓦然覆上两片温热。
他俯身把她吻住,清冷的气息刹那间冲撞进来,勾出她正要躲闪的舌尖,反复吸吮啃咬,力道大得惊人,带着恼怒狠厉,像是打定主意要让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长长记性。
两人身体紧密贴合,男人稳健的心跳与她过分急促的心跳重叠,一前一后地响着,连带着箍在腰间的手臂也在不断收紧。
颜绯在这方面向来是吃亏的,没一会儿就如他所愿,疼得皱眉,张开嘴发出一记又细又软的嘤咛。
他却没有停下,漆黑的眼底暗火燎原,抱着她一同倒进旁边的沙发,长躯蛮横地压下来,将她小小的身子固定住,唇舌间的掠夺攻势有增无减。
颜绯这才发现谢知是真的生气了,他不再温忍儒雅,不再绅士有礼,他是真正的雄狮,獠牙毕露,爪子锋利,只要他想,颜绯身上这么点肉都不够他吃的。
那他气什么呢?
气她自作主张?
但是,自作主张的事情她做了许多年了,从没有出过差错,她也从来不需要和谁交代,没爹没妈我行我素地长大,即使谈了恋爱,有了喜欢的人,一时半会也改不了先斩后奏的坏习惯。
见她这种时候竟然还能走神,谢知从喉腔里发出不满的冷哼,挨着她的唇角啃食,破损的唇间有淡淡的腥气泄出,这个吻瞬间变得更加热烈凶残。
“疼……”
颜绯双手抵在谢知身前,这点推拒的力度又哪里能撼动他半分,只有蜷着身子服输,被他按压在沙发上吻了又吻。
小姑娘还没经历过这么持久的惩罚,脸色犹如灌了酒,酡红燥热,呼吸变得紧促,浑身无力地滩成了一团水,迷蒙双眼洇出水汽,可怜巴巴地叫他:“谢知……”
听出她的讨饶,谢知终于顿了顿,稍缓了力度,拥着她静躺着平复情欲。
她太瘦了,骨架纤薄,好似轻轻一用力就能给捏碎了。
谢知余怒未消,在她柔嫩的颈上落下牙印,听她嗷呜吃疼,才移开唇,欺在她耳边问:“小得跟猫儿一般,真当自己有九条命?”
颜绯拗着脾气,嘟囔道:“我有想过后果的。”
“后果?”
谢知拨开她额上的碎发,露出整张美艳的小脸,看着她倔强的小脸,他总觉得心头痒得厉害,又知晓现在并不合适,便强忍着只在她莹白的耳垂上捏了捏,哑着声道:“你所说的后果是,就算他们带了枪,是真正的亡命之徒,你也能保证毫发无伤地从枪林弹雨中全身而退?”
“那是意外,”颜绯辩解,“我有做准备的。”
她只是想追上去确定风潇潇的下落,冲动是有,可也没有彻底失了分寸,如果当时柏油马路旁边不是方便作战的树林的话,她会在被对方发现之前就撤回来从长计议,找个更合适的时机去救人的。
“颜绯,”谢知黑沉的眼睛把她牢牢锁住,极慢地吐出一口气,“我赌不起意外。”
意外,意味着永远达不到百分百,他对于任何事都可以接受意外,唯独颜绯的安危不行。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颜绯才蓄满的委屈被戳出了洞,什么气啊闷啊的,一下子就都漏光了。
她呆怔地看着眼前这张一反常态的愠怒俊脸,终于意识到谢知的怒气究竟从何而来。
眼圈热热的,潮涌似的难受,颜绯眨去眼里的湿气,轻轻抓着他的衣领:“不是觉得我怕,而是你在害怕,是吗?”
“是。”从来顺风顺水,如意矜贵的男人,毫不避讳地承认了他的恐惧。
她心尖儿一颤,蹭进他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软绵绵地承诺:“唔,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其实这次她已经很谨慎了,更何况童洛明和肖地都在,她并不是单枪匹马,也不是在孤军奋战。
可他的担心是真切的,他的怒气也是真切的,他的喜欢和珍视,使她找不到词汇反驳,她甚至无法嘲笑他在小题大做,因为她哪怕掉一根头发,在他眼里好像也是大事。
再是乖戾不服管教的女孩,在用尽身心爱护她的男人面前,就怎么也娇蛮不起来了。
“咕噜噜……”两人互道了心事,正是美好安宁的时刻,偏偏肚子不识情趣地打起鼓来。
颜绯尴尬地捂住肚子,饥饿的叫嚣声还是尴尬地响个没停。
谢知被逗笑,自己先坐好,又捞她起来:“想吃什么?”
“我也没有那么饿……”才嘴硬了一句,肚子又不争气地发出抗议,颜绯耷拉着眉眼叹气,“就随便吃点吧。”
“要是刚才不逞强,现在你已经舒舒服服吃饱喝足在休息了。”
就她这么爱吃的性子,放在平时,绝不会满足于“随便吃点”而已,是做错了事,气焰短了一截,才甘愿这么委曲求全。
“那现在我还没吃饱喝足嘛,三爷,您总不会饿到我吧?”
她倒是最会耍无赖,谢知也不和她置气了,揉揉她的发顶,走回办公桌按下内线:“阿明,把饭送进来。”
听起来似乎是本来就备着饭,就等谢知传唤了,颜绯惊奇:“这个时间怎么会专门准备饭?”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颜绯一时分不清这份饭是该算下午茶还是算晚餐。
谢知手上还有堆积的工作,在桌后坐下,继续翻阅文件,闻言只简短地说道:“华兰园送来的。”
最初那几年,他常常工作起来不分昼夜,三餐不继,华兰园那边就会煮好饭菜随时候着,只要他想吃,就总有饭菜及时供应,时间长了,倒是一直延续了这个传统。
“咚咚——”童洛明敲过门,提着饭盒进来,脸色有些滑稽,时不时朝颜绯使眼色。
颜绯对此并不领情,还故意夸张地问:“你鬼鬼祟祟朝我抛什么媚眼?”
抛媚眼?谢知翻阅文件的手指按在页面上,黑眸赫然一扫,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要太明显。
童洛明暗叫不好,把饭盒匆匆放下,一句话也不敢多说,麻溜地滚远了。
颜绯乐了,一边笑一边开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拿来的是手榴弹。”
她闻着饭香打开“手榴弹”,掀开盒盖,看到白米饭上放着一个爱心形状的荷包蛋时,视线倏地滞住,笑容也冷了下来。
谢知尽管在忙,始终注意着颜绯这边的情况,久久没听到她进食的动静,抬眼看来:“饭菜不合口?”
“哪能不合口呢?荤素搭配,有菜有肉,色香味俱全呀。”明明是夸赞,被颜绯说得酸溜溜的。
谢知听出她的语气不对,眉心蹙了蹙:“颜绯。”
“不瞒您说,我真的饿得很,可惜啊……”颜绯抱起双臂往后靠,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这可是人家用满满的爱做出来的美味佳肴,我要是吃了,不得折寿个十年八年的?”
她把饭盒往前一推,眼不见为净:“三爷,您还是自己慢慢享用吧。”
爱心荷包蛋,呵呵,真是能干,冲谢知那习以为常的样子,这饭妈的该不会年年送,月月送,天天送吧?!m.χIùmЬ.CǒM
“好好吃饭,不许闹脾气。”谢知纵然是个聪明非常的,也有被颜绯见风就是雨的性子弄糊涂的时候,他转了转手中的笔,笑望过来,“这盒饭又怎么惹你了?”
“你真不知道?”颜绯咬了咬唇,心里酸酸涨涨的,没好气地把饭盒抱到他跟前,指着那爱心型的荷包蛋,“这是什么意思?一颗丹心照汗青吗?”
哼,这么有本事怎么早没把谢知拿下?还给她留了机会捡了个大漏?
荷包蛋的形状确实有些出格,颜绯的反应更是让谢知感到有趣。
男人眼里的诧异稍纵即逝,拉过她发冷的手指,包在掌心暖着,声音压了一些:“在吃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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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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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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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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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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