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许清清脸上的阴戾顷刻间无影无踪,拍拍胸脯,小心翼翼将手里的碎酒瓶放下。
“妈耶,吓死我了。我说你这人缘也忒差了吧,吃个饭都有人组团来找麻烦?”
楚怀深实在难以将前后两张截然不同的脸视作同一个人。
许清清见他不说话,奇怪的看过去。
“我说你怎么回事?之前怼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刚才怎么一声不吭任人欺负?”
话音刚落,就看见楚怀深脸上多了一道扎眼的红痕,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许清清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肯定是被她刚才砸酒瓶时乱飞的碎片给划到了,顿时一阵心虚。
忍不住抱怨:“你是傻子吗,被划到也不说?”
见桌上并没有卫生纸,胡乱从自己口袋扯出手帕过去捂住。
楚怀深根本没注意,她提醒后才感到脸上丝丝缕缕的疼。
本想说这点小伤没什么,不料许清清突然靠过来。
楚怀深坐在椅子上,视线正对上她玲珑的曲线。
神经倏地一紧,不假思索抬手就将人给推开了。
“你推我干什么?”许清清奇怪的问。
然后在看见他紧绷的神色时突然意识到,这人难不成是害羞了?
楚怀深不说话,许清清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噗嗤笑出了声。
“不是,你也太清纯了吧?”
话落,便对上男人的死亡凝视。
许清清默默收起笑脸,尴尬的摸了摸头发,顾左右而言他。
“那个,今天的事你不用谢我,谁叫我义薄云天见不得有人受委屈呢。”
说完紧赶慢赶吃完最后两口菜,看见对面楼梯上许建南回来了,后知后觉补了句。
“刚才的事别往外说哦,有损我小仙女的形象。”
许建南一进来就看见桌上的碎酒瓶。
“这酒怎么碎了?我还想着拿回去给我爸和二叔喝呢。”
许清清抬手指向楚怀深:“他碰坏的,说等下赔咱们一瓶新的。”
“不是我。”楚怀深这回倒是不装哑巴了。
许清清瞪他。
大哥,酒瓶怎么碎的你心里没点数吗?我可是为了帮你唉!
要不是二哥在这,恨不得上去捶爆他狗头,好气!
早知道她就换个东西砸了。
楚怀深开车,带着兄妹俩先去火车站买了去鹏城的车票,然后才一路开回东坪村。
路上,许建南没敢说自己要去鹏城干什么,楚怀深也没问。
只是在他们下车的时候突然嘱咐了句。wWW.ΧìǔΜЬ.CǒΜ
“鹏城那边比较乱,尤其是火车站附近。你一个人过去,要知道财不露白,也别轻信别人的话,一定注意安全。”
兄妹两个十分诧异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许建南点头表示感谢。
车门关上,汽车就一溜烟没影了。
许建南嘀咕了一句:“真是个怪人。”
许清清颇为认同地点头:“没错,太怪了。”
楚怀深本没必要提醒许建南,可想到小姑娘刚才壮着胆子维护自己,到底没有忍住。
想到鹏城,他心绪复杂的摸出根烟点燃,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
常平电子管厂作为云绥最大的电子元器件厂,曾经是全省的支柱产业。
只是随着半导体和集成电路的广泛应用,电子管技术开始走下坡路,常平厂也受到了很大冲击。
楚怀深当时刚刚二十岁,进厂工作不过两年,但他有预感,电子管技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在一次全厂大会上,他提出厂子必须转型,才能改变现状。
厂领导也都认识到继续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只是想要转型哪有那么容易。
方向怎么选、技术从哪来、资金去哪筹措,这些都是问题。
作为提出人,楚怀深被委派前往鹏城这个冉冉上升的经济新城寻求经验。
谁料,刚下火车就遭遇了他人生的一大重创。
当时整个鹏城都忙着搞经济建设,社会治安反而相对薄弱。
楚怀深跟同行的人都是第一次来这里,没有经验,在火车站前被人哄着去了附近一家旅馆。
半夜,三人被撬门声惊醒,发现屋内进了贼。
仗着人多,他们跟贼人打斗起来。
却没想到这是一家黑店,听到动静呼啦啦进来一群人。
楚怀深在掩护那两人先跑时被贼人一棍子敲到头上,陷入了昏迷。
昏迷中,楚怀深仿佛做了一个十分冗长的梦。
梦里,他们在鹏城待了一年,学到了很多成功的经验,并带了不少资料回到云绥。
这些资料为常平厂带来了一番激烈争吵,争吵内容则是转型的方向。
一派是以厂长楚行为首的保守派,想依托厂子现有的资源转型做双卡录音机。
一派则是以楚怀深为首,想既然转型就要转彻底,选择的方向是当时大热的燃气热水器。
楚怀深作为厂子转型的提出人,虽然有一定话语权,但到底进厂时间短,赞成他的人并不多。
眼看着楚怀深一方就要落败,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彻底颠覆了他的人生。
厂里物资科的姜伟监守自盗,伙同外人将厂子里新进的一批原材料替换成了劣质品,却被保卫科的员工楚长枫提前发现。
为了保护公家财产,楚长枫与歹徒搏斗被捅成重伤,但也因为他的英勇吓退了歹徒。
几天后,厂长楚行出差回来赶去医院探望。
闲聊时无意间发现,楚长枫跟自己的长子楚怀深是同一天出生,并且血型相同。
更诡异的是,他同楚行一样对花生过敏,而他整个家族都没有过敏史。
这些巧合放在一起,让本就多疑的楚行心生怀疑。
多方打探下,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根本不是他亲生的,而是出生时被护士抱错,跟同一天出生的另一户姓楚的人家颠倒了。
楚行想要认回楚长枫,却又舍不得自己培养多年,如今已是厂里骨干的楚怀深。
于是他选择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楚怀深继续留在家里,由他认作养子。
并且楚行还许诺楚怀深一个好处,可以同意他的提议,将厂子转型做燃气热水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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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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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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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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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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