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之后,他没忽视晋舟脸上的惊诧。
“你你你,这是被几个人揍的?”晋舟开口时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江沅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晋舟拎着医药箱的手紧了紧,内心无端紧张。
“我爸说你被人打了,我妈让我来给你上药。”晋舟话刚说完,就听她身后的门被人推开。
晋岳尴尬地朝两人笑笑,故作严肃说:“晋舟没有经验,我想了想,还得是我来给你上。”
江沅知道晋岳这是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大半夜来给异性上药,便笑了一下,也没拒绝晋岳的好意,大大方方把父女两人让进了屋。
为了避免沉闷的气氛,江沅顺手打开了电视,不料画面上正出现江山与会的特写画面。晋舟倏然把视线转向江沅,果不其然,她看见他面色一僵,继而眼中浮现出几许厌恶,他直接调了台。
晋岳平时最爱看财经频道,见江沅把台调走,他说:“小江,看看刚才那个频道可以吗?”
晋舟觉得整个人都麻了,她甚至担心江沅当场失态,但出乎她意料的,江沅只是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立马把台调了回去。
晋岳给江沅上着药,但注意力全在电视上,他一边沾着药一边说:“你父亲还是很厉害的。”
江沅微微垂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皮下投下一抹阴影,晋舟偷偷拉了下她爸的衣摆。晋岳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忙朝他使眼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晋岳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下去。
回家之后,晋岳问晋舟:“怎么回事啊?你刚才拉我是什么意思?”
晋舟有些为难的搔搔头,她总觉得自己把对方的家务事说出来不太好。
“总之,以后别在他面前提他父亲就行。”
晋岳回想起刚才江沅那刹那变得铁青的脸色,心中有了个大概。
作为林虞抒的同学,她家的事他之前有些耳闻,那时的同学聚会上,她老公来接她时,他们看见两个人在车上大吵过一架,那会儿所有人都知道林虞抒似乎过得不太幸福。后来她把生命的最后一秒都奉献到岗位上,他们去参加葬礼时,又看见过林虞抒唯一的儿子疯了似的朝他父亲挥着拳头,不过才到父亲的腿高,但是孩子眼中的恨意如何也掩盖不住。他想,父子俩的关系多年来应该都没有得到缓和吧,也是,或许对于小江沅来说,母亲的离去与父亲有着极大的关系,所以他才会对父亲恨之入骨,多年来这种恨已经深入骨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散的了的。
“你没有劝劝他?”晋岳不禁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孩子看见自己像看见仇人似的,那他这个当父亲的,心里得多难受啊。
晋舟缩了缩脖子:“我怎么劝啊……我没有立场劝他。”
要不是上次无意中撞见他们父子二人剑拔弩张,她甚至不知道江沅跟父亲的关系不好。
“有什么没法劝的,有合适的机会,你就跟他聊聊,没有合适的机会,那你就创造点机会。”
晋岳老师当习惯了,看见这种矛盾,就会代入自己的学生,总想让大家化干戈为玉帛。
晋舟虽然心里不认同,但表面上却是一副“这真是个好办法”的表情。
“过段时间你们不是校庆了吗?我觉得很有必要跟你们江老师说,把他父亲给请过来。”
晋舟忙说:“我再去写一个单元的题,你早点休息吧爸。”
她爸哪都好,就是太热心肠,什么事都想管一管。
校庆前夕,这次的月考成绩出来了。晋舟的物理成绩比上次考试又进步十分。
晋舟这会儿是心潮澎湃,后面的实验题和大题她错了三个,总分数居然比上次还提高十分,这四舍五入就等于她已经考入庆大航院了。
不只是她,连江韵都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果然,每个学生都有成才的希望,而且,既然晋舟进步了,那学校就不会再追究她跟江沅的绯闻了,这是皆大欢喜的事。
月考之后便是校庆。
学校内外被大家装点得喜气洋洋,红绸到处可见,校园因着装点,摇身一变,成了礼堂。
江韵提前一天给江山打了电话。
“哥,明天我们学校校庆,江沅会上台致辞,你来参加吧。”
电话那头,江山正在开会,他抬手制止住了正在发言的高管,转身出了会议室,这才说话。
“明天我要飞国外,去不了。”
他这人说话就是不懂委婉,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从来不会有第三种选择。
“哥,你不觉得你错过太多江沅成长的机会吗?再说,嫂子走了那么多年,你们爷俩的关系也不能一直这样啊。”江韵苦口婆心的劝着自己的哥哥:“他是你唯一的孩子。”
“不说了,我在开会。”江山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转身又进了会议室。
气得电话另一边的江韵想把手机砸了,她这个老顽固哥哥,他真倔起来,连父母都拿他没办法,江沅的脾气跟他一样一样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林虞抒能治得了这爷俩。
校庆当天,江沅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致辞。他站在麦克风前,调整着话筒支架的高度。
偌大个校园异常安静,大家都像在欣赏一幅画似的静静看着他,金色的阳光为他镀了一层金边,只见那被称为“麻袋”的校服套在他身上,丝毫不逊于西装,看起来挺括整洁。
“别说,你家江沅真不错,我都有点心动了。”钱晨与晋舟交头接耳。
晋舟在钱晨的手臂上拧了一把:“跟你家张睿杰不敢比,不是一个段位。”
主席台上,江沅已经开始致辞。他原本便一副好相貌,此时语气温柔,嗓音如风过山岗。
致辞过程中,他偶尔看一眼台下,虽然入眼是茫茫人海,但他依然能一眼找到晋舟所在的位置。
不出意外,他每朝台下看一次,台下众学姐学妹的尖叫就高亢过上一次。
晋舟被身后“嗷”一嗓子喊破了音的女生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她不禁细细打量着主席台上站着的男孩。
眼前人挺拔瘦削,可以说是好看的毫无死角,她忽然有些不自信了,她真的能追赶上他的步伐吗?
在场的各位女同学心思各异,男同学看着江沅如此夺目,心里也是羡慕嫉妒恨,只恨自己没有本事站上台接受女生们的尖叫洗礼。
人群的最后方,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也认真地盯着台上的男孩。他眼中含着几分笑意,使他看起来和蔼不少。良久,他举起手机对着台上拍了张照,拍完之后顺手翻了下相册,里面的照片全都与台上人有关。
有他咿呀学语时的,还有他蹒跚学步时的,有他认真学习时的,也有他比赛获奖时的。
相册的最后,是一张全家福。女人抱着男孩笑得一脸幸福,男人则将妻子与儿子半揽在怀中,为两人撑起一片避风港。
致辞之后,汇报表演开始,江沅便没有其它任务了,从台上下来,他下意识寻找晋舟的身影。
这会儿属于她的位置上空了,他不禁皱眉,看个表演也不老实,这会儿又跑去哪里了?
被人念叨着的晋舟这会儿正在去厕所的路上,路过大礼堂的正后方,她忽然看见一道笔挺的身影正步履匆忙朝学校外而去,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江山身上的气场实在强大,所以晋舟一眼就认出了他,她忙把这道身影拍了下来。
其实,江山也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酷吧?
晋舟从厕所出来,外面已经开始了表演,学校音响的效果极佳,震得人耳膜都快裂开了。
由于这次是百年校庆,所以市里来了不少记者,而江沅作为优秀学生,自然少不了被采访。
他嘴角噙着温润笑意,坦然看着镜头,态度很是礼貌,但经验老到的记者还是感受到了他的些许敷衍。
江沅公式化的回答着记者的提问。
在嘈杂纷扰之中,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晋舟。
他正说着话,却下意识转头去找晋舟的身影,等再回过头时,眼中多了几分温柔。
记者了然,小声笑问他:“刚才那位是你的同学吗?”
江沅眉眼含笑,他说:“是,她是我的……小同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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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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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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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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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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