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广接起电话之后没有说话,江沅只能听到他那边的呼啸风声。
“你在哪?”江沅的语气略微有些低沉。
“家。”
江沅直接挂断电话去找人。
陆广此时正在楼下的篮球场打球,从表面上看,他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只有他知道,他很紧张,这么多年,两人虽然也红过脸,但从没有冷战这么长时间,所以对于江沅今天的主动登门,他心里有些忐忑。
半个小时后,他看见江沅大步流星从小区门口走进来,那架势,如果他手里再拎把斧子,那今天绝对要血溅当场。
“你找过晋舟了?”江沅没打算跟他客套,开门见山问他。
尽管知道今天江沅来十有八九没什么好事,但听到他的语气,陆广还是皱了眉:“晋舟告诉你的?”
“如果不是我听别人提起,她至今都没跟我说过这件事。你找她干什么?”江沅的面色始终不太好。
陆广沉默,舌头在腮边抵了抵,良久,他忽然狠狠把手里的篮球掼在了地上。
“江沅,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话?我的兄弟?还是晋舟的男朋友?”
“这些跟你有关系吗?”江沅面沉如水:“我今天来就是想当面告诉你,你管的未免太宽了,以后别让我知道你私下找晋舟,我的事也不用你管。”
江沅说完转身就走,陆广直接怒从心中起,他几步走上前拉住江沅,紧接着一拳砸了上去。
江沅不防,整个人向旁边趔趄了几步,口中有血腥味蔓延开,他向地上吐了口血水,毫不留情面的把这一拳还了回去。
现在正是晚饭的时间,篮球场上没有人,这给了两个人极大的便利。只见他们你一拳我一脚,没一会儿体力便透支了。
陆广已经直不起腰,江沅也没好哪去,两个人像两只虾,尽管站不直,仍固执地挥拳向对方,只不过此时力道软绵绵的,好像在跟对方撒娇。
有饭后去广场遛弯的人途径篮球场,看见两人这副德行,不禁咂舌,满脸嫌弃的跟同伴说:“现在的男孩子啊,阴不阴阳不阳的,像什么样子。”
两人最后累极,直接躺在了原地。
“弱鸡。”都已经只剩进气没有出气了,陆广还不忘骂人。Χiυmъ.cοΜ
江沅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但见他白皙的脸颊上一片红润,汗水顺着额角缓缓滴落。
“强弩之末。”他定定看着夜空,整个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陆广气咻咻“哼”了一声,过了会儿,问:“你真的喜欢上晋舟了?”
江沅看着天上最闪耀的那颗星,他发现那颗星闪着闪着就变成了晋舟的脸,过了很久,久到陆广以为他晕过去了,正要附脸过去看,就听他轻轻应了一声。
陆广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又躺回地上:“你这人,就是不懂珍惜,杜芸汐哪不好了?”
“她没有哪不好,但是感情的事是没办法强求的。”江沅的气息比陆广稳得多,他说:“老鹿,你有没有想过替自己活一回?不去想杜芸汐,不去想我,就想你自己,遵从你的内心,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短暂的怔愣之后,陆广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我这不是一直在为自己活呢吗?我跟你说,我特别喜欢现在的生活,多无忧无虑啊,我……”说到最后,偏头看见江沅正盯着自己,他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歇够了,他从地上坐起来,深深呼出口气,终于撕掉了脸上的伪装:“我也想啊,可是你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杜芸汐为中心活着,我已经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自己了。”
“有什么不知道的?想跟她在一起就去追,想每天都看见她就去找她,想跟她一起吃饭就约她出来,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江沅站起身,见依然坐在地上的陆广脸上充满迷茫,他忽然向陆广伸出了手,“起来,哥哥帮你。”
虽然打了一架,但两人的心结也因此解开了,江沅明白了自己对晋舟的心意,陆广也知道了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回去的路上,陆广疼得龇牙咧嘴的,他愤愤看着江沅:“我说你丫的还真舍得啊,我可是靠脸吃饭的啊。”
江沅睨了他一眼:“先撩者贱,再有下次,我打不死你。”
陆广切了一声,然后说:“不过说真的,你开导我倒是大道理一堆,那你自己呢?你喜欢晋舟,所以呢?你准备追她吗?”
这是江沅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见他不说话,陆广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似的,脸上的表情顿时得意起来,“你看看你看看,哥哥说什么了?我看你比我想得还多。”
江沅依旧沉默。
“其实我觉得,大千世界,人与人之间都是有定数的。注定遇见,注定相爱,注定结婚,注定离婚,但是你不能把这些注定的事跟特定的环境联系在一起,你可能觉得江叔和林姨的婚姻失败是因为林姨的工作,但其实不是的,航天工作者千千万,不是每个人的家庭关系都是破裂的,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注定要发生的事,就算林姨做个全职太太,它也会发生,所以呢,你喜欢就大胆的追,当然,前提是等晋舟上了大学,你别影响人家学习就好了。”
江沅垂眼,这些话晋舟之前也跟他说过,不能否认的是,她确实安慰到了他,甚至让他在一片灰暗的人生路尽头看到了一缕光,他听见了胸腔里的心跳声振聋发聩,他还感受到了自己的血液加速流动,这所有的所有合在一起,让他有了勇气,但等冷静下来,他又退缩了,原生家庭带给他的困扰像个烙印似的烙在他的心头,他实在是不敢。
“之前是我想不开,乱点鸳鸯谱,但是晋舟是你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你人生18年以来唯一一个喜欢的女生,哥们说句公道话,失去了她你可能会后悔,但哥们不是逼你,你回去睡不着的时候自己琢磨琢磨。”
陆广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如果你不想我跟晋舟说你的什么坏话,从明儿开始,你最好自觉点来给我送饭,我现在浑身哪都疼,你得来赔罪。”
江沅冷笑一声:“所以,你当时跟她说什么了?”
听他提起这个,陆广倏然转过脸去,他说:“我先上去了,你赶紧回家吧你。”
陆广“噔噔噔”向前跑,哪有刚被打得半死的样子。
江沅手插裤袋,声音不大不小:“一个月的饭我包了。”
陆广保持着跑步的姿态,只不过换了个相反的方向,他又朝着江沅跑了回来,他在原地踏着步,声音随着动作发颤:“倒也没说什么其他的,就说杜芸汐未来会跟你在一起。”
说完见江沅的脸色不对,他原地踏步踏得更卖力了,“哎哎哎别打别打,我虽然这么说了,但是晋舟有脑袋啊,我看她没有相信我啊,她不是没有跟你闹别扭嘛。”
江沅冷笑,“你就庆幸她长脑袋了。”
说完两人一起沉默,这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晚上回到家已经将近九点,小区门口的保安看见江沅之后,向他敬了个礼,掌心都翻到了天上,偏偏神情极其肃穆,看着不免有些滑稽。江沅颔首回礼,走到家门口,见晋舟房间的灯亮着,他不禁起了逗她玩的心思。
他悄悄地走到她的窗边,压低声音喝了一声。
但听一声尖叫过后,有人一把拉开窗帘,安然情绪激动的吼道:“谁啊?大晚上的有毛病啊?是不是缺心眼啊?”
说完又叫了晋岳:“老公,你快出去看看,是不是之前那个精神病又跑到我们小区来了。”
江沅没想到在晋舟房间的是安然,他破天荒慌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草丛里跑到小路上,这厢刚站稳,就见晋岳手里提着擀面杖出来了。
两人迎面碰上,晋岳说:“小江啊,你刚才看见有人在晋舟窗前了吗?”
江沅笑了一下:“没有,怎么了叔叔?”
实则心里慌得整个人就要当场去世。
“刚才你阿姨说,有个精神病在窗户旁边吓唬人,让我出来看看。”
两人一边说一边朝屋里走,晋岳说:“住一楼就是这点不好,要是不安装个防护栏,心里是真不托底。”
江沅嘴角的笑十分僵硬,他说:“是啊,确实不太安全。”
“我家准备重新换一个护栏。”晋岳说着又看了眼江沅家的,他说:“你家这个是不是也很久了,到时候一起换了,省事。”
虽然因为白天自家姑娘忽略自己的事,他有点生江沅的气,但毕竟只是情绪上头,不是真的讨厌他。
“你这是出门刚回来啊?”说着话,两人走到路灯下,晋岳一抬头,正瞥见江沅满脸的淤青,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晋岳神情大变,“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刚才回来遇上混混了?你有没有受伤?走走走,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江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笑着说:“不是,是一场误会,叔叔我没事,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晋岳一脸震惊:“这得多大的误会能把人打成这样,这这这成何体统。”
江沅浅浅笑了一下,“上点药就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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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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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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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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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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