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卫陵背上,秦关鼻子耳朵嘴巴尽数被掩在围巾和帽子之下,尽管如此,这身处冰山包围的刻骨寒凉仍毫不留情侵入她肺腑与骨髓。她都冻成这样了,一直靠双手攀着绳索、靠双脚蹬着冰壁的卫陵一定更冷吧?他的脸面有没有也被冻成一块冰呢?ωωω.χΙυΜЬ.Cǒm
怀着这样的担忧,她伏在他耳边,冒着被寒冰直接塞入嗓子眼儿的危险大声叫道:“火山不是在冰山的下方么?咱们怎么不直接从地下打个洞钻进去呀?”
她说着无厘头的话,实则只是害怕他会被冻到失去意识而已。
卫陵并未答她的话,但片刻后,身周忽然感到上涨了一些的温度令她知晓前面的少年不好开口,却也在用独特的方式回应她的担心。
秦关心中微暖,只是她原以为对方“打招呼”所带来的临时温暖非但没有很快退去,反倒身周有种越来越温暖的趋势。她实则内心里已做好这一趟上山将被冻伤的准备,但现在——
转动僵硬的脑袋环视四周,她在一片白茫茫中瞧出了自己身周的一点不同,那不同令她似曾相识,却又并不敢确认这是否当真是她所以为的那一样东西。只因两年前上邪在带着他们上冰山下火海时在他们几人身周所画的“泡泡”看似美丽虚幻,实则任他们中的谁都知道那“泡泡”乃是世上最坚固的防御,足以将一切危险伤害抵挡在外。而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这若不留神根本看不见的“泡泡”,却真真是虚幻又脆弱的,仿佛一戳就要破,偏偏却又自极寒之中固执的将她保护起来。
这是卫陵靠他自己的力量凝结出的“泡泡”。
他才跟在上邪邵皞身边学了两年而已。
他这神通一定还用得不够熟练,他的本领也不足以支撑这“泡泡”太久,以至于他计算着时辰,直到她忍耐到身体耐寒的极限时才终于凝出了这个“泡泡”,小心翼翼将她保护了起来。
她亦发现,这“泡泡”甚至只笼罩了她一个人,而穿着单薄衣裳的他自己却整个仍裸*露在寒冰环伺之中。
他身体素质特别好。
在过去两年里,在他无数次摔摔打打第二天却又无事人样站起来的过程里,秦关万分确信这一点。
但身体素质好并不代表他就不会感觉到冷,不会感觉到疼。
就像他曾经一次次违背身体的意志跑到阳光下,代价是一身累积了十年、直到近日才终于慢慢消去的层叠伤痕。他的伤痕没有了,他每一天顶着性命危险拼命提高自己的实力,两年后小有所成,但他却将这两年所得来的一切拿来照顾他们几人,只因他那句“我想要你们一起”。
她现在身处“泡泡”之中,流眼泪已不会再瞬间就结成冰渣冻伤脸面了,但她突然却并不想流眼泪了,那些轻浮的眼泪又怎配得上这孩子这样至诚的心意与付出呢?吸了吸鼻子,她用力咽回那一股泪意,再开口时,只拿欢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道:“有句很有名的话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句话你听过没有呀?我以前学东西辛苦的时候,每次都在心里一遍遍咬牙切齿默念这句话,念多了,就感觉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了。你感到冷和累的话,不如也在心里念一念,相信你姐姐,姐姐我至少也比你多吃了一倍有多的米和盐呢。”
“小宴其实也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无情啦。你知道先前你爬山时我问他什么?我问他非得跟你来是不是为了‘验收成果’,他嘴里说是,但又暗戳戳表明他其实也是因为关心你。这家伙我算是看白了,就不能从他的言行啊、表情这些去理解他这个人,不然只能活活把自个儿气死。这样想还是你厉害,你总跟着他,什么都听他的,一定是早就看穿他其实也关心着你的对不对?”
“这两年我都只照顾你的日常生活,都没时间跟你讲一讲我和谢遥生活的世界呢,等回头我给你看照片呀,看视频呀,看记录呀,你会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很大,你往后还有特别特别广阔的天地,等你爬了更高的山,看了更蓝的天,见过很多人、很多事……你会发现现在受的苦都是值得的,因为那些真的都很美好,值得你来到这世间辛辛苦苦走这一遭。”
她话说到这里时,抬头忽发现身前的少年竟将他自己也笼入了“泡泡”之中,她来不及惊喜,便听少年问道:“姐姐你……不拍照么?”
秦关呆了呆:“什么?”
“你不是经常去往各处‘拍照’?老师说你要记录所见的一切,这既是你自己爱做的事,也是为了将我们所有人都留在你的记忆、还有更多更多人的认知里,他说这件事很好,我也……如果姐姐能一直记得我,我也会很开心。”慢慢说了今日最长的一段话,末了,卫陵回头认认真真看她一眼,“是以,姐姐你不拍照么?”
他是秦关来这世界这么多次里认识的人中最忙的一个,是以他虽得到秦关除开对上邪以外最多的关心,却偏偏又是与她交流最少的一个,他对她的世界知之甚少,就连“拍照”两个字也只是从他们口中依样学来,实则大约他也并不知“拍照”究竟是什么。饶是如此,他却仍在这般艰难境地里为她创造了一个微小却安然的环境,认认真真问她要不要拍照,甚至他唯一将自己置身在这安全环境中来的这一回,也只是挂念着此事而想开口问她这么一句话而已。
这个孩子怎么这样?
上邪那个人又怎么这样?
好好还跟自己说好绝对不掉眼泪的秦关这回却委实憋不住了,在泪如雨下中自储物空间取出相机,哽咽着道:“拍……我拍,我会永永远远记住你,不会让你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不会的。”
他大约理解不了她话中的含义。
但没关系,她会说到做到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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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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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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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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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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