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风采有些愣怔。
她对上邪的感情,经历过数次变化,每一次的变化当中都间隔着漫长的时间。而当年在苦苦哀求上邪过后终于得到龙神宝物这信息、且最终达成所愿的那个她,她试想一想若叫那时的她就得知这讯息,只怕是万万接受不了,而现在呢?现在的她只无声笑了笑,心想道,那家伙,表面一副“事情已这样了、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的无所谓模样,其实心中始终都还竭尽全力想要替他们解脱这困境吧。只可惜他哪怕愿拆筋剥骨去换,这世间却也并没有那么多的龙神与魔尊宝物。
这么多年来,这也才是被他们所知的第二个而已。
“所以你们并非是真的恰好在此旅行,而是被他提前叫过来的?”秦关震惊过后,目光看向邵皞一行人,十分敏锐道,“他叫你们过来,是不是想让大家一起想一想替代魔尊之血继续封印这火山的法子?”
邵皞十分爽快颔了颔首:“没错。”
雪霰山有有座火山他往日是知晓的,亦知晓这座火山当年险些被神魔之战给引爆,只是他并不知此地是由姒幽兰的心头血给封印,毕竟他对于姒幽兰的印象也与秦关几人一般,甚至对那人天然的冷酷与残忍了解得比其余人要更为深厚一些。
“他前几日传信于我,我才知此地留有姒幽兰心头血。”他道,“但她这样做,也并非出自善意。只当时朝天已动手补救了另一处地方,姒幽兰不愿输给他,这才出手封印此地。上邪说,姒幽兰心头血并非等闲物,想要将此物取走,无疑是要与半个姒幽兰正面较量一场,还得赢得了才行。而往后那个注定将要与半个姒幽兰较量的人,便是他替我收的徒儿,我于是便来了。”
上邪以这种方法吸引邵皞前来的手段堪称满分了,秦关扑哧笑道:“你人生中就听不得‘较量’这两个字。”顿了顿过后,她面上那点笑意又很快散去,“是以,你们想到法子了么?”
邵皞摇了摇头:“等他稍后过来,我再与他探讨一二。”
秦关感觉心情有些沉重。
能够代替魔尊心头血绝非常物,秦关甚至都不敢去深想当年为了让阿采实现心愿,上邪他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但若说开口阻止他们取这滴血,她却也委实无法做到——不是为了她自己的任务,而是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卫陵在胤原丛林中时那孤独、惨然、绝望中却又还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模样。
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
秦关细思之中,忽想到一物,一时心中狂跳,自终端储物格里取出一样被自己当日慎重珍藏之物:“你看这个……怎么样?”
看着她手里那金光灿灿的一片硬物,邵皞眉心一跳:“龙鳞?”
秦关忙不迭点头:“这是朝歌给我的,她可是龙神魔尊的亲女儿啊!她这片龙鳞能不能代替魔尊的……”话未说完,又有一人忽从她脑海里跳出来。
夜宴!
身具龙神与魔尊双重血脉的可不仅只此刻并不在眼前的朝歌一人而已。只是——
她有些迟疑看了眼邵皞。
若说眼前这困境只是有可能会需要夜宴,那对于邵皞与夜叉族人而言,夜宴便是他们等了千万年的唯一希望。
秦关不知他们知不知道夜宴出生之事,但她想了一圈之后发现,无论邵皞知不知此事,她都并不想隐瞒他。
她简单将夜宴的身世与随行告知邵皞。
邵皞闻言神色不变,只若有所思道:“如此看来,上邪对解封之事想必一早已有成算。”
“那他为何还要叫你跑这一趟?”秦关有些不解。
邵皞耸了耸肩:“大概还是想要我亲自来感受姒幽兰心头血的威力,而后好生教导我那小徒儿吧。”
秦关:“……”她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向他问道,“你就真的丝毫不关心夜宴之事?”
虽问的是他,她目光所及却是他以及他身后的所有夜叉族人,细细看他们每个人脸上神色,却未从任何一人面上看出激动与希冀来。
“有什么好关心。”邵皞淡淡一哂,“就如当年我不能逼迫朝歌夜朝生子,今日我同样不能逼迫夜宴即刻脱离人身去继承神格,既如此,倒不如一切顺其自然。”
总觉得他比起上一次见面似心境开阔不少,秦关呆呆问道:“可你、他们……”
“他们从前的执念也大部分是想解我愧疚。”邵皞笑一笑,回头看一眼众人,“这些年来,大家都比过去开怀许多。”
这一点秦关倒也看出来了。
以往她所见的夜叉族人,无论是凤血建朝之前,又或者他们前往红海的那次,对他们的感想莫不是如行尸走肉般漠然又无畏,那状态比之走尸族人也没好多少,而适才这些人却俱都主动出声招呼他们三人,对他们三人而言,这可算得是认识夜叉族人以来的最高待遇了,自然也就很明显感受到了他们与往日的不同。而这份不同之中,似乎也有着自己不小的功劳。
想到此,秦关不由得美滋滋:“那若是未来夜宴当真继承了龙神神格,愿意为你们解咒呢?”
邵皞语带几分随意道:“那自是很早。”
见他是真的完完全全不再执着此事,秦关倒也暗松一口气,复又将朝歌的离去与夜宴的身体状况告知他们一行,这却是在变相请求众人莫在夜宴面前提及他的身世了。邵皞听懂这一茬,对此无可无不可,只有些玩味笑一笑道:“夜朝以及人间的帝王,这是想着即便世上生出第二个神,也得是个完完全全忠于人族的神,倒与朝天昔年打算不谋而合得很。”ωωω.χΙυΜЬ.Cǒm
想到夜宴性情以及他不时说出口的那些惊人之言,秦关有些头疼:“我看夜宴本人不是那种特别能听得进去人话的。”
邵皞哼笑一声:“哪能世事全如了他们的意。”
知晓他对朝天氏的心结无解,恐怕夜宴越“不听话”他才会越高兴,秦关识趣的不再多言此事,转而问道:“姒幽兰那一滴心头血又在何处?难道当真就是雪霰山上不断飘落的那些红色雪花?”
邵皞摇了摇头:“待他们过来,再一起去看吧。”
*
众人在这凶险无比的火山底部又等待半日过后,才终于见到上邪带着卫陵夜宴二人乘另一个气泡飘坠下来。
秦关忧心忡忡这半日,一眼见到三人中唯独上邪衣襟飘飘,不染尘埃,仍维持他天人之姿的模样气度,另外两人相较之下却凄惨百倍不止,卫陵仍将夜宴负在背上,他自己衣衫褴褛,那黑斗篷已破烂得只剩几缕碎布条,露出的躯体上旧伤又叠加了大量新伤,而他背上的夜宴不知是不是一路都被他小心回护的缘故,身上倒看不出太多伤处,但面青唇白的虚弱模样却比他先前在山下时还要更甚,看上去委实比卫陵这重伤之人还要更令人揪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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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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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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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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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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