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既有这般的胸襟,那他们的后人说来此是对夜叉族一腔好意,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信任呢?
这回终于没再等秦关明示暗示,邵皞道:“如此,咱们回去再聊。”
*
夜叉族人的据地,比起众人刚入红海看到的那片无尽沙漠,实则也并没有好上许多。房舍稀少陈旧,植被花草更是零零星星,在大片空旷映衬下更显得十分可怜,令人难以相信此地竟是昔日“神”的居所。
秦关其实也是到了此刻才反应过来,夜叉族既无繁衍之能,便是说他们存世的所有族人皆是从最开始便跟随邵皞的,他们亦如邵皞一般,俱都是神族当中的一员,或许昔年的他们只是那其中很普通的一员,但他们确确实实都是“神”,而数千年过去了,而今的他们只能枯守在这大沙漠里,眼看着无论是这地、还是身边人的生机一点一点的消失,他们却毫无办法。他们每日每日所做的事,便是在不信命之中等死。
业已化作人形的朝歌注视着眼前景象,心中充满苦涩与不解,即便早知当年朝天氏不肯放走夜叉族是为着与魔族间的平衡而考虑,可他当真有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么?他不是号称爱民如子么?为什么对待他真正的族人,他却能如此残忍?
“你当真以为他这样对我们,只为顾虑我们的实力,以及为了让我们帮他对付魔族?”
她沉吟之中,忽听邵皞如此问道。愣了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是不知不觉将心中的困惑问出了口,因而得到他如此反问。
这却令她愈发疑惑起来。
“难道……不止如此?”
“朝天并非是气量狭小之人。”邵皞淡淡道,“别说以他之能,根本不必防备我等,即便他当初实力不如我,又或者不如世间任何人,他对那人也只有欣赏,而绝不会生嫉恨之意。”
看他好一会儿,朝歌忽道:“他的气量,就如你一般大吗?”
邵皞闻言一愣。
朝歌咬唇道:“明明心里恨他,却也不肯说他一个字的坏话。明知我是他的女儿,却也不肯杀我泄愤。难道他的气量,便如你这般大么?”
“我与他是没什么能比的。”邵皞轻哂道,“当年他身为神族首领,我们所有的人都仰望他、崇拜他,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模仿他的言行、修习他的品性,我身上坏的品性大约是我天生的,又或是这些年里养成的,而好的那部分……却俱都是他当年教导的。”
所以为什么,教导他更好的那个人,到头来却又对他们做出这样残忍的事呢?
“所以别的理由是什么?”秦关问道,“明明他既不小气,也非鸟尽弓藏之辈,他却非得要这样对待你们的理由是什么?”
邵皞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又看了她身边的上邪一眼。
他们两个是有着实实在在交情的,但自打他们一行人来此,邵皞先是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朝歌身上,之后又被夜闻道吸引目光,这中间甚与秦关也多少聊了几句,却偏偏未看他这老友一眼,也未与这老友打一声招呼,聊两句天。到这时,两人才算正式打第一个照面。
秦关顺着他目光看向上邪,有些狐疑向上邪问道:“难不成……连这种事你都能知道?”
上邪一笑道:“他们的事与我可无甚关系,你可莫要将我扯入其中了。”
秦关嘀咕道:“那他看你做什么……”
“看他长得好看。”邵皞有些不耐打断她的话。
秦关对这明显敷衍的回答十分想扔他个大白眼儿。
未料邵皞瞎扯一句后,下一句却忽道:“我只是看到他在想,这世上原就已经没什么‘秘密’,也再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了。”
秦关以及她身后诸人闻言俱都睁大了眼,他们心中都已隐隐猜到,他们即将听到的大约会是一个“大秘密”。
“在很多年前。”邵皞道,“那时候还没有所谓的夜叉族,自然也没有灵鸟族月氏族狼邪族,当世上还只有一个神族时,有一个人曾劝我离开神族,离开让我视作父亲一样的朝天,而理由是——”他目光看向朝歌,口中一字字道,“龙神朝天氏,神族首领朝天氏,他在‘杀神’。”m.xiumb.com
“不可能!”朝歌脱口道,“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这绝不可能!”
“是啊,这绝不可能。”邵皞淡淡道,“这便是我当时的回答,也是我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回答。”
他哪怕这样说,朝歌神色却也并未因此而好转半分。只因她与秦关几人俱都听得明白,“很长一段时间”的意思是,这段时间终还是有个尽头。而在那尽头之外,邵皞的“绝不可能”终将为之转变。
他们俱都等着邵皞继续说下去,未料他话音一转而问道:“如今这世上,还余几个‘神’呢?”
朝歌犟着脑袋闭口不言中,对这世界一知半解的秦·外来者·关掰着手指头数道:“已知的有你们一族之人,月氏族的白流霜族长,灵鸟族的青鸾族长,然后……然后没有了?”她有些迷茫眨着眼道,“是我太孤陋寡闻么?”
“并非你孤陋寡闻,而是这世间本就只剩这么几个‘神’。”邵皞笑了笑,目中却俱是漠然,“我们一族之人,你可视我们为‘死神’。而白流霜与青鸾,也不过是既没什么本事、又早被吓破胆的胆小鬼。当真来说,这世上早可去掉‘神’这个字。”
朝歌握紧双拳道:“这是因为昔年神魔之战……”
“‘神魔之战’,”打断她话语,邵皞冷冷道,“人人俱知要将神排在魔的前面,可又有谁知晓,明明要比魔族更为强横的神族,究竟为何会被魔族杀到一人不留?”
“这是因为当年你们都离开……”
“因为当年我们都自请离开神族,神族已无太多可用之人。”又一次打断朝歌话语的邵皞又一次地反问道,“那为何,当年我们一个个都要自请离开神族?”
朝歌张口,却忽然发现这一回她还未能想好反驳之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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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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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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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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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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