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没用。”
“你死了,我们就能活?”
“好像不能。”
“那你还是滚……”
“是以您不如暂且留着我的命。”朝歌轻声打断他,“我来此,是想试一试,也想您能给我一个机会,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够做到的。”
邵皞嗤笑:“你能做到什么?“
“再不济,”朝歌一双巨大的眼直视着他,“我也是朝天阙的女儿。”
短短时间,这已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xǐυmь.℃òm
她是朝天阙的女儿,所以她来了。
她来是为了赔罪,也是为了赎罪。
她来还因为,这天地之间若还有什么人有可能帮得上夜叉族,大约也唯有她一个。
她既不是自信,更不是自负,她只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得这样做,再没有第二个选择。
这次邵皞沉默了许久。
其实他本就不是尖酸刻薄的人,勉强做出那个模样,也委实维持不了太久。
好半晌,看他俩似乎都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秦关默默吞一口口水,有些小心从上邪身后身后探出头来,向邵皞招呼道:“邵皞族长,许久不见,你可还安好?”
她虽竭力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可语声里到底泄露出几分小心翼翼。
邵皞闻言抬头看她一眼,却是个无悲也无喜的神色:“很久么?”
秦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的“很久么”是何意。
对于世上大部分人而言,两百年都能称得上一声“很久”,然而对于邵皞……邵皞他大约只会觉得这两百年过得太快了吧,快到他依然没能想出任何阻止夜叉族衰弱下去的方法,快到他并没有任何心情与功夫去怀念与此无关的任何人与事,快到大约就像她和谢遥所度过的那区区半个月一般。
她的“许久不见”对于任何朋友而言大约都是一声不错的招呼,却偏偏对邵皞过于残忍了些。
思及此,她满怀内疚道:“对不住。”
邵皞反倒一怔:“你对不住我什么?”
他问这话时,满脸都是莫名其妙。
秦关原本挺沉重的心情,忽然便从他这莫名的表情里觉出两分轻松来。
邵皞果然还是那个邵皞,他问“很久么”是因为他当真未觉得两人距离上次见面有过去很久,而非觉得她这句话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是以他也不会接受她的道歉。
释然笑了笑,她道:“没什么,只是我们来都来了,大家好歹也有些交情在,你就这样将我们堵在门口?况且朝歌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不如咱们先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你再决定如何应对她,这样可好?”
她言语方落,邵皞忽意味不明笑了笑。
秦关有些好奇道:“我这话里有逗人笑的部分么?”
“你叫朝歌?”邵皞未回答秦关,却向朝歌问道。
朝歌默默点了点头。
她自来到邵皞的面前,便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般,再没有不老城里见到瑶云时那神气活现、威风百倍的模样。
“我笑朝天阙分明是借姒幽兰之死才终于生下了你。”邵皞淡淡道,“他却又要为你冠以当初姒幽兰替他们未来子女所取的名字,当真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可笑至极。”
他看似不太聪明、也懒得思考的模样,可朝歌不过说了一句她出生于两百年前,他便轻而易举推断出了她出生的前因后果。
但最令朝歌惊讶的,自还是他话语的本身:“您是说,我的名字是我的娘……是、是姒幽兰所取?”
邵皞漠然点头。
朝歌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关再次试探着开口:“那……不如……”
她吞吞吐吐的,邵皞便也如同听不懂她话中之意般,仍大马金刀拦在朝歌面前,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秦关难得感到些许的挫败。
邵皞果然还是那个邵皞。
若说她方才这样想时是带了些赞赏,这时再这样想,便难免有了几分咬牙切齿。
毕竟想去往他们居住之处好生叙旧的请求她适才已明确发出来,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说第二次,便指望他能自觉送个口,哪怕只是从朝歌面前侧个身呢。偏偏她若不好好将这话说明白,这位大约是宁愿站到天荒地老也不肯侧身的。
她正准备舍下颜面再次开口,却见邵皞目光忽地落到夜闻道身上,向他问道:“你是谁?”
夜闻道朝他拱手行礼:“晚辈夜朝,见过邵皞族长。”
邵皞皱了皱眉:“你是夜鹛的后人?”
“正是。”
目光在他、上邪与朝歌之间转动一圈,邵皞忽道:“我的身份,你们俱已知晓了?”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秦关几人便点头承认。
邵皞鹰隼般目光,便再次回到夜闻道身上:“是以,你来此为何?”
他的怀疑,与当初秦关对夜闻道的怀疑如出一辙,哪怕他是当初帮鸿图与夜鹛斩断姒幽兰生机的本尊,哪怕某种意义而言他对人族称得上恩深似海,但即便别人都会感念他这似海的恩情,唯独他自己却始终保持一份清醒:当初他与人族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那场交易令夜叉族又在这世间残喘两百年,他对人族没什么恩情,人族对他们自也没有任何亏欠。
是以,他的怀疑合情合理,唯独,不合夜闻道。
“朝歌为何来,晚辈便是为何来。”夜闻道坦然道,“晚辈虽不中用,但若有力所能及之处,也希望能够为贵族尽一份力。”
邵皞有些困惑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大概——”夜闻道微微一笑,尽显真诚,“从小自先辈们口中、以及史册笔录中听说过太多族长当年的事迹,对此心生向往,钦佩不已。”
他有任何叫别人钦佩的地方么?
邵皞如是想道。
而后渐渐发觉……大概是有的。
因为他想起那段还不算过去太久的过往,在他很多年都为了夜叉族的生存而焦头烂额的岁月里,那段时光当真短得可怜却也……热血又鲜活。他很多年没有那样跟许许多多的人在一起,他也很多年没有将自己族群的命运与别人的放在一处,他在那时候甚至还交到好几位很不错的朋友。譬如眼前这几个,再譬如鸿图与夜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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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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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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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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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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