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听杜款款公事公办的口吻就来气。其实还是很悦耳,甚至比平时跟他说话更柔和,但胡松拓知道这是她的社交嗓。
他刚要开口,那边就笑起来:“我正在拍一个vlog呢。”分明是警告。
胡松拓耐着性子:“你开免提了吗?”
“没呢。”
他吐出一口气:“我要和你谈的是私事。”
“好啊,那明天见。”
“我没答应。”他说,“你要想我去,请你的经纪人跟东哥调时间。”
杜款款先挂了他电话。胡松拓对她和lance偷偷约会这事还没消气,再听她这么自说自话演了一出,气得要命,反手把手机扔在床上。
她以前绯闻也不断,但都是工作需要,也提前跟他报备。但是在她率先说了分手的当下,冒出这样一个暧昧不明的lance的确让人心焦。关键是,他们在一起多么好,他是亲眼见到了的。
是她的笑让他愤怒。
这次来北京是陪妈妈看病,从忙得要死的宣传期里好不容易凿出一个空档,根本没工夫陪她瞎闹。可是听她那口气,似乎是当着什么人的面擅自做了承诺。
他怎么能不去?
替杜款款的任性买单,不就是他十年来的分内事吗?
胡松拓踹了空气一脚,又气呼呼地蹦了一会,回头仰倒在床上,捡起手机告诉郑东津自己要晚点回去,也不管郑东津气得怎样痛骂他,再次扔掉手机,把被子蒙在头上,却总是想起杜款款。
他对杜款款这次的分手理由着实好奇。
他整整一天没见到她,在所谓分手的状态下,格外想她。
第二天一早胡松拓就被接去杜款款的酒店。郑东津只给他两个小时。
他和杜款款一起吃早餐,两个人要亲密,又不能无间。
杜款款端着盘子,胡松拓夹起烤好的面包放进去,“要蛋还是培根?”
杜款款笑眯眯的:“都要。”
“是该多吃点,你都瘦了。”
“你也是,宣传期辛苦了。”杜款款回头对镜头粲然一笑,“请多多支持我们胡松拓的首次solo,哎你要不要献唱?”
“现在?”
“对啊,在我的主场。”
胡松拓就清唱了两句:“我不知道是否还为你心动,当跨越了时间重重,还想爱,也想放纵,在乏味里感受不同。”
杜款款听着歌词鼻子突然酸了一下,一时没接上话。
胡松拓只好接着唱下去:“我不知道是否还为你心痛,毕竟总是生活重占上风。”
歌词意外地应景,仿佛谶语。
杜款款送胡松拓离开,在电梯里谁都不看谁。
杜款款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助理呢?”
“我陪妈妈体检,让小易休息了。”
“你找我什么事?”
胡松拓沉默了一会。杜款款催促:“你趁开门之前赶快说,要不就回去给我微信。”
胡松拓忍不住质问:“你是对我不耐烦吗?”
“时间宝贵,我还有别的通告。”
“那你以为我就很闲吗?为了顾你的面子我不回上海来给你做宣传,你就这么给我摆脸色?”胡松拓是真的生气,为她全然不在乎的态度。
杜款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甚至她没想到自己给胡松拓的工作带来了困扰,还沾沾自喜地以为帮他宣传了新歌。
她语塞。
胡松拓也迅速冷静下来。他不愿意说自己为对方付出了多少,仿佛真是斤斤计较这一分一毫,仿佛感情真的可以拿来比较。
他明明不是来说这个的。
胡松拓说:“听说昨天你碰见我妈了。”
“嗯。阿姨身体还好吗?”
胡松拓只是说:“我妈的生日,她就是随口一说,你不必来的。毕竟我们现在的关系,也不是很合适。”
“我知道了。”
电梯落到一楼,开门前胡松拓突然低低地问她:“杜款款,你这次到底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杜款款答非所问:“跟你分手,我觉得轻松了不少。”
“是吗?”他似笑非笑。
宣传期很快跑过一半,杜款款每天对媒体笑脸相迎,其实累得很。她最终决定回上海去给阿姨过生日,顺便也休息一晚。她和阿姨特别亲近,每次去她家都很快乐,她是真的把刘悦当亲人。
她没提前通知胡松拓,最近跟他之间一直绷得很紧,微信的最后一条仍是他上次冷冰冰的“我在北京,见面谈”。
其实看不出语气,放在从前甜蜜的日子里能品出万种风情,现在看着却只是很平静地约谈,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杜款款双击放大了这句话,看着白晃晃的手机屏幕发呆。她只跟罗森说出去一趟,自己偷偷买了机票回去。她没化妆,戴上眼镜,穿着松松垮垮的素色衣裤,大摇大摆走进候机厅坐到角落,倒也没什么人注意。
下飞机直奔胡松拓父母家。
刘悦自然是很高兴,杜款款吐吐舌头:“我赶着回来,也没给你带什么东西。”
刘悦直说:“人来就好了呀,你来我真高兴。好久没有来家里了,我和老胡都想你呢。”
“阿姨身体还好吧?检查怎么样?”
“结果还没出,不过应该没问题。”胡岩走过来,“你和胡松拓一模一样,见面第一句就是这个,你阿姨都被问烦了的噢。”
“人家孩子关心我。”刘悦瞪老公一眼,又跟杜款款说,“你看看他,一听说你来了,立刻就跑出来。刚刚让他帮忙准备菜,就这也忙那也忙的,反正是腾不出手。”
杜款款跟着大笑。
刘悦是五十整寿,杜款款本以为她会有个大阵仗的生日宴,结果只是在餐厅了摆了满满一桌的家常菜。
刘悦拉着她的手说:“胡松拓说要订酒店的,我就说他也忙,你也忙,忙忙叨叨还抽空摆酒席不知道摆给谁看的。过生日倒是家人难得凑在一起嘛,一起吃吃饭,蛮好的。”
杜款款心里一动,顺着她说:“是啊,我最喜欢吃阿姨做的红烧肉了。”
“肉还在锅里,马上盛出来。”刘悦笑,“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懒,和胡松拓嚷嚷着要学红烧肉多少年了,到现在还是只会吃吧!”
杜款款问:“胡松拓呢?”
“问过了,说刚刚堵车,很快就过来。”胡岩拿着手机,“跟他说你已经来了,催他呢。”
杜款款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见了胡松拓怎么说。
就说是,要帮他在父母面前圆谎,弥补上次强拉他拍摄的事。
转念一想,说得这么细,倒显得她锱铢必较,还不如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仿佛是跟她心有灵犀,胡松拓见到她也很高兴的样子,笑着说:“到得比我还早,根本是在我爸妈面前献殷勤。”
刘悦笑逐颜开:“我就想到你们都忙,肯定很久没好好说说话。你说,咱们一家人这样吃饭,是不是好过各种亲戚朋友大杂烩?”
吃饭的时候开了电视,显得更加热闹,刘悦指着电视上的杜款款和lance,开儿子玩笑:“你可要抓紧杜款款啊,对她有心思的帅小伙排长队呢。”
胡松拓下意识去看杜款款,她对上他的眼神,随手把红烧肉上的肉皮扔到他碗里,略一皱眉,娇嗔地小声说:“我不要这个。”
胡松拓挖一大口米饭就着吃,说:“真是娇气。”
“这是职业素养。”
“妈你看她。”胡松拓撇撇嘴,“你说就她这德行,你是不是多虑了?”
刘悦大笑:“是是是,你们俩好得很,那妈妈就放心了噢。”
胡岩要给胡松拓倒酒,胡松拓挡住杯口,“爸,我待会还要开车。”
“你们不住下来啊?都到家里了。”
胡松拓家是老房子,很普通的二居室,前两年胡松拓就说要给爸妈换房子,但老两口住习惯了,胡岩尤其看中这里离医院近,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看病也方便。反倒是嫌弃胡松拓挑的新房子,又偏又空旷,批评胡松拓道:“你又不常回来,我和你妈两个人住那么大做什么?”
在长辈们心里,他们两人算是订了婚的,都不用举行什么仪式,两家长辈就觉得这婚是结定了,早晚的事。大学毕业那年,早就打过不少照面的两家人正式见了一面。
那一年杜款款决定在上海常住,虽然她打从十几岁开始就不在父母身边,可是当真说要自立门户,父母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到底还是孩子。胡松拓就说:“那我也搬出去住吧,杜款款一旦有什么事,通知我就行,我也会时不时去她家看看。”
前年春节杜款款也来看胡松拓父母,一家人喝得尽兴,最后只好把她搬去客房睡觉,胡松拓迷糊地躺在她身边。第二天早上刘悦推门,发现杜款款枕着胡松拓的手臂睡得正酣。
刘悦悄悄把儿子叫出来,严肃而急促地问:“你们怎么能睡在一起?”
胡松拓还没清醒,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妈,我们……”
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刘悦就都明白了。
胡松拓拨弄了下头发,吐出一口气:“妈,我们都是对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而且我很爱杜款款,你也知道我们是很认真地在交往。”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唉,跟我们那时候怎么就这么不一样……”
“妈,要我说就是你盯我们盯得太紧了,年轻人谈恋爱吧,不能让家长全程参与,多别扭啊,跟中学生早恋似的。”
刘悦“哼”一声:“你可不就是早恋?”
“那怎么能是早恋呢?真爱还能定时定点地来吗?要是我当时不及早把握,杜款款可能就真当不了您儿媳了。”
“反正我不承认,杜款款这孩子是十八岁才来咱家的。”她说不过胡松拓,“你怎么就去唱歌了呢?你说的比唱的好听啊。”
胡松拓由衷地说:“妈,谢谢你爱我,也爱杜款款。”
他轻轻地拥抱了妈妈,然后很快分开,咳了一声,“……我先去洗漱了。”
杜款款在胡松拓刚走的时候就醒了,她开着门缝偷偷听这对母子的话,不由地心里一暖。那时候她真幸福,是可以触摸到的安稳,翻遍了生命,也找不到一丝不幸。
胡松拓推开门看她在门边傻笑,把水杯给她,缩缩脖子,“完蛋了,刚刚被我妈发现我们……唉,我真是出一身冷汗。”
杜款款一边喝水一边笑他:“我看你应对得很好啊。”
“你还偷听。”胡松拓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你光着脚做什么,又没有地暖,冷死了。”
杜款款忙拍他的背,低呼:“水!水洒了!”琇書網
仿佛是很遥远的事了。
胡松拓对父母解释杜款款第二天还要赶飞机,怕早起准备吵醒他们,还是不留宿了。
杜款款倒是喝得醉醺醺的,尽管胡松拓一个劲提醒她少喝点。
其实杜款款没有太醉,只是觉得借着酒劲可以掩饰她和胡松拓生硬的关系。毕竟是她先说的分手,是她说要“彻底结束”,到头来又三天两头跟他见面,太没面子了。
得到道歉的人是赢家。
然后为了赢不得不原谅对方曾经的伤害。
先说分手的是赢家。
但其实说分手不是真的想分开,只是害怕输得太惨烈。
感情拉伸成绵延十年的相处,爱已经很难衡量,她只好用输赢做计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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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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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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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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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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