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铛斜撇她一眼:“怎么,你想让他走?”
广闼当然不好直说自己昨日特意驱赶过他,只挑挑眉:“不然呢?真叫玉天凰那个傻丫头一心扑到这个来历不明的穷酸书生身上?”她远远上下一打量,对这小书生似乎是怎么都看不顺眼,“你看他那黑眼圈,想来是昨夜被丹霞宫的威风吓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这家伙胆小成这样,也配与我们宫主相提并论?”
“你也少在那乱点鸳鸯谱了。宫主可没有明说。”
“八九不差六七,谁知道她病急会不会乱投医。”
林铛觑着眼端详了庸弋片刻,不急不慢与广闼道:“其实昨日我便想问了,广闼,你当真想要宫主顺应天道?”
“什么天道,不就是个剧情大纲吗。不管顺应不顺应,我只想丹霞宫上下安稳。”
“一个小大夫,也影响不到所谓安稳。”
“那这满宫女子,他一个男人留着也不方便吧。”
“你信不过他人品?”
“哪里的话,我是信不过这群女流氓的脾气。”林铛斜瞥了她一眼,广闼不怀好意一笑,当即改口,“我,信不过我这个女流氓的脾气。我没人品。”xǐυmь.℃òm
广闼正想和她含糊过去,偏偏叫林铛一把剑柄抬起下巴,面无表情质问她:“你知道我脾性,少在那插科打诨。”
林护法一贯是张严肃谨慎的面容,广闼小心翼翼地把下巴这儿的剑柄挪开,冲她一笑。她每每一笑总笑得流氓样没皮没脸:“不然呢?真不送走,我怕他在这儿被生吞活剥。那可是新鲜男人。你瞧瞧他那招蜂引蝶的。”
“你就真是个没正形。”
“那我正经跟你说说,他留在这就是没用。一个大夫,手无缚鸡之力,半点武功不会,我暂且不说咱们宫主和龙盛的事儿吧,就是一切真的照原样发生了,这小子留下来也是当炮灰。何必呢?死这儿还得多腾块地儿埋他。”广闼走到一处摊位前,买了油条包子,又陪着林铛到另一个档口那儿等她的牛肉面,“他除了能看病,长得不错,还有什么优点吗?”
林铛远远看着庸弋耐心为人搭脉看舌苔的模样:“他医术不错,耐心,没有邪念。而且,宫主对他很感兴趣。”
“只要长得不错,玉天凰都感兴趣。我跟你说啊,她这就是年纪太小,涉世未深,不知道男人徒有其表是最没用的。至于医术,医术要是遇上一剑封喉的功夫有屁个用?他难道拿着他的纸笔针灸去迎战吗?”
“医者悬壶济世,你当心着说话如此不尊重,哪日命悬一线无人救你,便是活该。”
“我的好林姐姐,你是忘了咱们做什么的吗?混江湖舔刀口,就算是要行医治病,那也得体格健壮吧?不然第一个被杀的就是他。你看看他那小鸡崽子的模样。”广闼打量他一眼,摇摇头,评价道,“男人嘛,还是要‘能干’,就像马儿要壮实能跑,一个道理。知道为什么我平日吃多,从来不愿太瘦吗?”
林铛懒得再搭理她,偏偏广闼还讲得来劲儿了,自顾自继续笑道:“因为想骑马,太瘦,骨头会颠散架。”
说罢便肆意大笑起来。林铛啐她一句:“泼皮。”遂别过头去接过了自己那牛肉面寻地方坐去,懒得再搭理她。倒是广闼紧贴着在后,寸步不离跟着她。
坐在不远处的庸弋听着她二人大肆讨论的声音,尴尬地脚趾蜷起,偏偏这会儿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半点武功不会”的小书生,连自己听力好这种事都不能说。他面前的病人换过一轮又一轮,手边的铜板也慢慢垒起。他是为了一个铜板买个包子坐下的,偏生忙到这会儿肚子咕噜叫,包子还没买。
偏偏庸大夫是个老好人,坐在了为人看病的位置上也不是说走就能走得。他这收回目光,正要请下一位,却被人拉了拉衣袖,听孩童稚嫩声响起:“叔叔,你肚子刚刚咕咕叫了。”
庸弋有些尴尬地侧过头,正想解释,面前却被塞来了两个大包子:“给!”
“您快点吃,吃完了才好继续看病。”
“我娘说了,叔叔您是动脑子的人,更应该多吃些。”
来的是最早被他们母亲带来的三个小孩。他们都是些闹些牙疼的小毛病,庸弋当时看过开了些药,就让他们走了,没想到这三个孩子还会折回头。庸弋本想推拒,可这三个小娃娃放下包子扭头就跑,脚底生风,眨眼间就看不见人。一旁的排着队的姑娘们也起哄,要他先吃。
“先吃吧,庸大夫,听他们说你也忙了一早上。”林铛这会儿不知何时也到了庸弋跟前。广闼用她丰富的面部表情充分表达出对为他未走一事的失望。
周围人看两位护法来了纷纷热情打起了招呼。林铛看着这些姑娘时,神情间也柔软许多,倒也有过来哭诉昨夜自己亏了的赌金。但那也不是来寻事,反倒是像撒娇。广闼一早就听说昨日赌局,哈哈一笑指着林铛:“这人从来都是个大奸商,她说的话你们也信?”
林铛拿手肘暗暗痛击广闼小腹,与众人道:“我早早警告过,赌非好事,你们偏要上当我也没办法。”
众人自知这钱要不回来,听林铛又提醒:“将要卯时,你们怎么还在此耽搁?过两日老师手里的考勤表又该出来了,届时罚堂的鞭子可就等着你们了。”
此言一出,立即有人匆匆忙忙收拾起东西扭头就走。庸弋捧着包子十分好奇地打量那些捧着书带着剑,吃过早膳便匆匆离去的人。听林铛的话,奇怪极了。
老师?考勤表?
注意到他目光,林铛率先解答了:“这些姑娘都是赶着去上早课的。”
她今日倒是友善不少,当然,也有可能是出于骗走庸弋十两银子的愧疚。庸弋一听更是惊掉了下巴:“这儿还有早课?”
广闼嘴毒:“怎么了,土匪就一定得没文化啊?我告诉你,这儿不仅有,而且还很丰富呢。这年头要干坏事也得多学习才能干的漂亮,懂吗?”
庸弋哪里敢说一句不懂,只能跟着点点头。
林铛倒不像广闼那样说话不客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建筑物给他看:“那边雅文阁、剑影阁、绮罗阁就是读文、习字、练武、学工处,这些课都是宫内的老人负责教学。凡愿意学习的,自己带上工具按照时间去上课就行。此番开课之道还是广护法提出来的。”
广闼摆摆手:“经验之谈,经验之谈罢了。不用太夸我。”
由两位护法在,庸弋大概简单地了解了一下丹霞宫目前的规模。
丹霞宫内除却宫主平日住的轻飏阁,下辖楼阁众多,除了方才说上课读书处,晨曦楼、星辰楼是平日宫人们饮食、居住之处,此外还有两位护法负责执掌的罚堂与暗馆,前者掌管阖宫上下用度、考察宫人日常行径可有触及底线之事,后者则起安保作用,守卫丹霞崖上下,必要时也会出入江湖,为那些向丹霞宫寻求帮助的女子提供支援。
广闼一边啃着手里的猪蹄一边道:“这要说秘密其实也算不上秘密,下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江湖上应当是没人信的。”
庸弋听罢这些也不免感慨:“别说他们,我今日一见都倍觉新鲜诧异。原来看你们行事……还真想不到这些。”
“人家宁可相信丹霞宫凶神恶煞、杀人无数,是欺男霸女、强抢他人妻子的恶棍,也不肯信我们其实有组织有纪律,上下一心,和谐公正。”
庸弋就提问:“既然这样,山下为何有传闻你们劫走她人妻女呢?”
“这不是误会,我们就是做了。方才你见着的人里面不少是我们劫上来的呢!”广闼故意阴沉下脸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我们主要任务就是拆散别人的家庭,把那些女人从她们得丈夫、爹妈手里抢走!让他们这辈子永不相见!”
说的还真像个恶棍。林铛拿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答庸弋:“山下女子不少受家中欺辱,我们只是施以援手罢了。小庸大夫在山下行医那么久,应当也认识不少人家,人间事,家境和睦、老少欢娱自是最好,可有喜就有悲,丈夫凶恶,对妻儿非打即骂的那些家务事也不在少数。”
“可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清官断不了,我们来断。什么纲常礼仪、七出休妻,不过是食人手段。”
“封建社会害死人,这种地府余孽,就该杀个太平,我们要不出手,这些女人受不住殴打想离家出走还得判刑坐牢呢。做妻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那些做妾的,死了都没人知道。哦对,更要命的是活着还得在一方院墙里为个嫡出庶出斗他个你死我活,什么玩意儿吗。”
广闼感慨完了,看庸弋这副认真听讲的模样,急忙话锋一转警告道:“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们这儿虽然看着和平,但依然改变不了我们是群土匪的本质啊。”
“那玉宫主岂不是……土匪头子?”
“哈哈,玉天凰?她是核武器。”广闼笑起来,林铛说:“和你说了,别动不动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词。”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除非面对极端情况,否则绝对不会率先动用的大杀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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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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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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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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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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