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江山为谋之盛续春光>第九章 长明灯如晦 情丝亦锥心(二)
  那些经书上的字迹便如一只只牵动着回忆的触手,将那些过去有变得清晰起来,也带回了龄安心底的那道身影。

  他看见她在月夜下拿着木棍满是戒备的模样,也见到了她为了救自己脱困而紧张着急的神情。紫烟山上的紫藤花海里,她信步游走时的安闲恬淡,在阳光下冲自己微笑的俏丽模样,都是他所珍视的此生美好。

  那些在分别时光中所铸成的思念,让关于的明镜的记忆从未在他脑海中消退。而当那个叫凤仪的少女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同样惊艳于时光在一个人身上发生的变化。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因为他,她曾在他怀里、在他身下展现过令他惊叹的美丽,那仿佛烙入了骨髓的相依相伴,正是一直以来对他来说最珍贵的东西。那是他的明镜,是他的凤仪,是他曾发誓会照顾一生的人,然而现在她却被一个人弃置在长明宫中,回到了最初与佛学经/文相伴的时光,那么她之前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龄安从梦境中醒来时仍觉得心跳沉重,他看着暗夜中的那些物件轮廓,深切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当初太子府凤仪的寝宫内。

  “陛下?”苏引月被龄安惊醒,以为出了事,“怎么了?”

  龄安并未作答,依然愣愣地坐在原处。

  苏引月便命人掌灯,而龄安也就此下了床,她忙唤道:“陛下要去哪里?”

  “想起一些政务还未处理,你且歇息吧,不用等朕了。”龄安不及穿戴完全便匆匆离开了玉华宫。

  龄安匆忙地回到自己寝宫,翻箱倒柜地开始寻找什么。

  内侍见了以为是什么要紧东西,便上前问道:“陛下在找什么?奴婢帮陛下一起找。”

  龄安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亟亟问道:“朕的那本佛经呢?”

  “佛经?陛下不是说不允许私自传阅那些佛经么?奴婢便都收起来了。”

  龄安突然盛怒,拽着内侍衣领大声质问道:“朕的东西也是你这些奴婢随便动得的?”

  内侍一听,当即求饶道:“奴婢并不敢动陛下的东西,奴婢说的是宫中下人私下传阅的那些,并不是陛下的佛经。”

  龄安哪里还管内侍说的是哪本佛经,一怒之下便将内侍重重推去地上,怒斥道:“滚。”

  内侍这便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龄安几乎将整个寝宫都找了一遍,却依旧没有找到过去凤仪送他的手抄佛经,最后他看着满殿狼藉,颓然坐在地上,竟是连叹息都忘记了。

  内侍见龄安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困惑,他却不敢靠近,惟恐这喜怒无常的帝王又莫名其妙地拿他出气,便只敢在外头候着,直到听见龄安唤他,他才唯唯诺诺地上前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龄安从地上起身,内侍忙为他拂去衣上尘土,他又听龄安道:“摆驾长明宫。”

  内侍大吃一惊,先不说自龄安登基以来,几乎就没有去过长明宫,光是现在的时辰,只怕淑妃早已就寝,这个时候过去也于理不合。

  正是内侍这犹豫的片刻功夫,龄安改口道:“不用传旨了。”

  内侍见龄安就此离去便当即跟上,这才发现龄安去的正是长明宫的方向。

  此时已经夜深,龄安没有惊动其他人,只与内侍二人到了长明宫外。

  长明宫本就门庭冷清,入夜之后更是无人问津。两个看守宫门的宫人趁着夜间无人,又加上了几个夜里睡不着的宫人聚在一处赌博,谁知正在兴头上,却听见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那些人立刻散了,只有守门的前去开门。因为龄安没来过长明宫,所以他们并不认得龄安,但他们却是认识内侍的,这就即刻请了安。

  内侍未点名龄安的身份,只说奉命前来探看淑妃。

  守门的虽然对此有所非议,但既然内侍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好拦着,正要去通报,却又被拦了下来,听内侍道:“不用通传了,洒家就进去看看,稍后就回去复命。”

  于是内侍领着龄安进了长明宫,渐渐就到了凤仪的寝宫外头。

  此时凤仪已经歇息,殿内的灯火已经熄灭,龄安就站在外头静静看了一会儿,却终究什么都没等到。晚风吹拂,总是带着些凉意,倒也将人吹得头脑清醒了不少,龄安此时终于记起,自己已有七个多月没有见过凤仪。

  见龄安似有意前往寝宫,内侍上前问道:“需要现在去通传么?”

  龄安摇头道:“不必了。”

  内侍就此退下,却又听龄安问道:“朕记得淑妃之前在这长明宫中种了紫藤,现在何处?”

  “回陛下,就在前头的花苑内。”

  龄安一声令下,内侍便将他引到了那处花苑。然而现在并不是紫藤花期,龄安并未见到期望中的景象,他不免有些失望。

  而就在龄安看着那些空荡荡的花架时,凤仪出现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石阶上。内侍转四处张望时,无意间发现了她的身影,她朝内侍摇了摇头,让他不要打扰龄安。

  七个月未曾相见,他即便是来这长明宫都未曾声张。凤仪与卯卯说,龄安不来,是因为不想兴师动众,可她心里分明清楚,是因为瑞王之死,让他不想面对自己。当时她口口声声说着要杀了他的亲生父亲,如果龄安当真在那时就原谅了她,反而会令她再也不敢面对他的仁慈与心软。Χiυmъ.cοΜ

  凤仪看着夜色中那道萧瑟的背影,她想去靠近却又没有这份胆量。其实何止是龄安不想面对她,她也没有做好重新面对龄安的准备。可秦知送回来的消息让她明白,有些事不能再拖,为了元家也为了自己,她必须有所行动。

  正在出神的时候,凤仪发现龄安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此时正隔着几丈的距离望着自己。月光让他的模样看来柔和了不少,却也因此清冷,再没有过去相对时,他对她的温柔缱绻。

  龄安看着凤仪因为怀孕而隆起变形的身影,一瞬间觉得有些陌生,那本该是他们共同的孕育的孩子,现在却成了凤仪一个人的责任。他愧对曾经以为的一往情深,但若真要他放下瑞王的事,他确实还不能就此办到。今夜不过是因为那本佛经作祟,他才乱了心神,才第一次踏足她的住处,也因此见到了久违的凤仪,可他依然没有想要上前的想法。

  便是曾经这根本不足挂齿的距离隔在他们之间,却已经没人愿意主动踏出那一步,这样的凝望里有对往事的追忆,却有跟多的对现实的妥协和无奈。当凤仪将瑞王的事一力扛下的时候,就注定了这种结局不会在段时间内有所改变,可能需要三五年的时间,也可能是三五十年,甚至是这一生。

  龄安选择如同来时那样,悄然无声地离开长明宫,不与凤仪说上哪怕一个字,唯留了一道看似无情的背影,被拉长在铺着月光的宫道上。

  凤仪看着龄安离去,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娘娘……”卯卯上前问道,“真的不拦着今上么?”

  凤仪看着那处月光都照不到的角落,摇头道:“拦不住的,让他走吧。”

  卯卯正在犯愁,又听凤仪道:“未来的时间里,怕要劳你走动了,千万要小心,别被发现。”

  卯卯点头道:“娘娘放心,若有情况,奴婢一定第一时间从秦大人那里把消息传回来。娘娘若有需要,奴婢也会立刻告知秦大人的。”

  “他是千挑万选,才把你送到我身边的吧?”

  “秦大人特意叮嘱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顾娘娘,说娘娘孤身在徽京不易,他若再不上心一些,就没人能帮娘娘了。”

  凤仪可叹秦知用心,却到底此生难报了。

  这一夜相遇之后,凤仪在龄安的视线中消失了一段时间,这让龄安想起时,总有些异样感受,可他再没去过长明宫,也再没提起过凤仪,关于那本再也照不到的佛经,他也只当从未拥有过。

  但不久之后,长明宫的宫人送来一封凤仪的书信,龄安看过之后,知道凤仪想请慧空入宫为自己讲经,想过之后,他便应允了。

  慧空再见凤仪,见她的肚子已经隆得老高,显然再过些日子就要临盆。想起收养凤仪时,她还是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婴孩,现如今却已经要当母亲了,慧空一时感慨万千。

  凤仪之所以请慧空来,确实是因为在长明宫中的日子太清静了。她原是可以安于这种生活的人,可她腹中的胎儿却总也不安生,每日都要闹她一阵。她被这小生命搅得心神不定,便觉得长明宫的冷清有些让她不安,这才请慧空如空陪伴。

  慧空仍为当初的所作所为而愧疚,凤仪却表示了原谅。这次日子以来,她已经确定了慧空和龄安之间没有关联,所以才想见一见慧空。

  这一日慧空照常入宫面见凤仪,却在半道上与苏引月相遇。苏引月知道慧空与凤仪的关系,便也还算客气,见那女尼走了,她才有了另一些盘算。

  带回到玉华宫,苏引月听说龄安已在等候,她有些意外,但还是笑脸相迎:“参见陛下。”

  龄安将苏引月扶起道:“朕处理完了政务就想过来看看你,不料你却不在,与朕说说,去了何处?”

  苏引月引龄安坐下,眉间的笑意却减淡了不少,显然有些愁绪,道:“就是觉得一个人太闷了,所以出去走走,散散心,并没有去哪里。”

  龄安听出了苏引月的话中之意,却并不点破,道:“你是觉得朕日常少来看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日理万机,能抽空过来陪陪我,我已经十分高兴。只是毕竟一日之间,多是我独自待着,总想有个人说说话。”苏引月见龄安不做反应,她便继续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遇见了慧空师父,说是正要去长明宫为淑妃讲经。我当时心中就好生羡慕,淑妃虽然独居长明宫,却还有慧空师父闲暇时候与她说话,就不会那么闷了。”

  “那朕也为你请个师傅进宫讲经,如何?”龄安笑道。

  苏引月心知龄安有意戏弄自己,便笑嗔道:“陛下这是在我面前装糊涂,还是就乐意看着我一天天无人说话,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

  龄安做出一副洗耳恭听之态,道:“说吧,你要朕怎么做?”

  苏引月见有机可趁,便重拾笑容,往龄安身边靠了靠,语调也随之软和不少,细语慢声道:“我在蜀国时,与我堂妹感情颇深。自从嫁来陈国之后,就甚少联系。我有时想念家乡,便想找个故乡亲人陪在身边,陛下能否给我个恩典,让堂妹也来徽京,入宫与我做个伴。”

  龄安思虑之后,点头道:“确实是朕疏忽了这件事。你远嫁入陈,身边没有亲人作伴,思乡之时便更是伤愁。也罢,既然你与朕说了,这件事,朕准了。”

  “多谢陛下。”苏引月当即叩谢行礼,待龄安将她扶起,她又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陛下知道,陈、蜀两国联姻之前,边境战事不断,如今因为联姻的关系,彼此关系缓和了不少。”苏引月细细观察着龄安的神情,见他并无异议,这才继续说道,“陈、蜀交界之处,是前梁旧部驻守,一直以来对蜀国的军士们都不甚友好。如今陈、蜀联姻,陛下是不是也该考虑让前梁旧部们,将对蜀国的偏见放一放?”

  “你以为如何办才好?”

  “此次堂妹入陈,必定要从西境进入。我想,不如就让元将军带人接堂妹过来。一来,确实让他们知道,陈、蜀两国修好的事实,二来,也好趁这次机会让蜀国将士重新认识他们。并不是我以为元将军在西境拥兵自重,不听中朝修好之命,而是我始终觉得,若有个直接接触的机会,会对西境局面的改善好上很多。”苏引月道。

  闻言,龄安却并不回应,他只微微眯起眼,置在桌上的手轻轻口中桌沿,显然是在考虑什么事。

  苏引月见状也不敢立即接话,又等了一会儿的功夫,才小心试探道:“陛下若觉得我说得不对,便当我考虑不周,听从陛下安排就是了。”

  龄安就此将视线落在苏引月身上,两人对视了半晌,却是苏引先挪开了视线,道:“我多言了,陛下恕罪。”

  “你方才所言,其实不无道理。”龄安道,见苏引月似有惊喜之意,他继续道,“只是朕前些日子正在西境调换布放,元简平将军此刻应该正忙得不可开交,只怕不适合去接你堂妹入陈。再者,朕的爱妃请自家堂妹入陈,为何要让那前梁旧部无迎接,需朕命亲兵专使,将堂妹从西境迎入徽京才好。”

  苏引月本就是想通过这次迎接堂妹之举,向凤仪,也向西境的元家示/威,昭告天下,如今的徽京皇城之中,是她苏引月独占国君宠爱,元凤仪哪怕有西境大将撑腰,那元简平也需要受命对蜀国公主称臣。可现今龄安说要派亲兵前去迎接堂妹,这无疑比排除元简平一行更更现实她的地位身份,她对此十分满意。

  “那陛下准备几时迎堂妹入陈?”苏引月问道,“堂妹迟来一日,我在宫中就多闷一日。”

  “既然是迎接蜀国郡主,必定不能草率,你且再忍耐几日,待朕想好了,再将郡主接来陈国与你为伴,如何?”

  “陛下君子一言,我自然是相信的。”

  “那你不可再愁眉苦脸,否则旁人只以为朕亏待了你,要指我陈国不是了。”

  “陛下待我恩泽宽厚,何时亏待过。是我自己思乡心切,想早日见到堂妹,反而是让陛下为难了。”苏引月道。

  龄安见这桩是暂且摆平,便不再与苏引月于此纠缠,只找了些别的话题与她谈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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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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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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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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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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