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与秦知与龄安相见时被问及明镜的近况,他却哑然失语。
龄安见状以为出了状况,便焦急问道:“是不是明镜出事了?”
自从明镜回到妙法庵后,秦知便再未与明镜见过面,一来他不知如何面对明镜,二来也是怕打扰明镜准备辩法/会的事宜。现如今他对明镜的了解,都来自于妙法庵中的女尼,若说细致之处,他也是不知道的。
“没事。”秦知摇头道,“她如今一心备战,平日里虽然闭门不出,却应该和殿下一样实在忙碌,大约就是辛苦一些,并没出事。”
龄安闻言才算放心,忽然又想起什么,与秦知道:“你等我片刻。”
不等秦知作答,龄安便带着侍从匆匆离去。过了一会儿,秦知果真见那少年储副不坐车舆人轿,就这样快跑着回来,手里还有一只小巧的锦盒。
龄安将锦盒递给秦知,还因为那一路快跑而穿着粗气,道:“这里头是安心宁神的香,是今上赐的,你替我交给明镜,希望对她有帮助。”
秦知感受到内心对这件事的抵触,却还是接过了那只锦盒道:“臣知道了,殿下要务缠身,臣就不打扰了。”
“秦知。”龄安唤住那已经转身的早年好友,叮嘱道,“替我转告明镜,此战不论输赢,千万照顾好自己。”
这是龄安几乎每次都要秦知转告明镜的话,因为无法相见相伴,便只能用这样的言辞表达内心的关切。他盼望着与明镜的重逢,尽管不能确定那一日究竟会在何时来临。
龄安见秦知应下才放心,目送那人离去之后,他接着将手里的事物都办了,又知道闻说已经回宫,便前去相见,到达丹霞殿时,恰好遇见退出来的闻说。
“闻说姑姑。”龄安上前,朝殿内望了一眼,问道,“今上还在歇息?”
闻说颔首道:“近来身体似乎不大好,才服了药躺下。”
龄安思量之后与闻说道:“请借一步说话。”
闻说第一次见龄安有这样的举动,心中好奇便跟着少年走去。待到人少处,闻说见龄安突然朝自己行了大礼,她旋即退开道:“殿下如此,属下不敢当。”
龄安此时才显露出为难之色,无奈道:“我有一事,想请姑姑帮忙,思前想后,也唯有姑姑能帮我了。”
“殿下请讲。”
“我知道城中二十八日有一场辩法/会,事关国朝威严,虽然今上没有明确安排人员处理此事,却一直都有相关官员暗中跟进看顾。今上重视,我也……”
“殿下是想去观会?”闻说见龄安眉间的恳求之色堪堪明显,一时动了恻隐,可一旦想起今上先前的吩咐,她只得回绝道,“如果今上不许,我也没有办法。”
龄安本将希望寄托在闻说身上,可现今得到的却是这个答案,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他仍旧不免失望难过,一脸沮丧。
看着龄安此时的神情,闻说虽然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龄安眼见如此只得告辞,独自行走在宫道之上,他第一次觉得即使自己身在储君之位竟也有如此无奈的境地。此刻日渐西沉,夕阳几乎落去了宫墙之后,暮色霞光中,他再也没能见到那一年欢快灵动的少女身影。一切就犹如一场匆忙得来不及抓住就已经醒来的梦,而他忘记了梦境本身就是虚无得无法把握的东西。
就在龄安这样的叹息中,距离辩法/会开始的日期正在一点点临近。
明镜专心准备着相关事宜,头一次这样专注地扑在佛学研究里,所有的人和事仿佛都变得不那么重要,她也是至今才感受到当时慧空所说的那句为了心中所想便要奋力一搏的意思。
当时明镜正在研读佛经,却有小尼姑送来一只锦盒,说是秦府送来的,一并还有一封书信,明镜一看信封上的字迹就知道是秦知的手迹。
明镜此时才想起自己与秦知已经多日未曾见过,突然面对他命人送来的锦盒与书信还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迟疑着拆开那封信,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龄安的名字。
秦知在信中将龄安的近况简单叙述,又说盒子里是龄安相送的东西,因为要务缠身才拖他转赠。
明镜原本还在担心之前的事会让秦知不甚舒服,但见心中他与龄安都对自己表示鼓励,她便放心不少。看完信后,她便将锦盒打开。
这只锦盒里还放着两只小一些的盒子,明镜打开第一只小锦盒,发现里面是熏香,应该就是秦知在信中说的龄安拖他转赠的东西,用来宁心安神的,明镜不免对龄安的细心报以微笑。稍后明镜打开了第二只盒子,见里面放着一串佩珠,做工精细,显然是经过用心挑选的。
明镜一见这串佩珠就爱不释手,立即戴去了手上。夜里休息时,她将佩珠握在掌中,再闻着满室幽香,只觉得整个人轻松许多,再不如前几天那样神如绷弦。
这一晚明镜睡得格外好,以至于第二日起身时心情也很是畅快。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的精神看来比之前好了不少,就连慧空都发现了她的变化。
明镜将龄安送的熏香分了一些给慧空,正在点香时,她听见慧空问道:“这场辩法/会之后要做什么,你可想过?”
正在盖香炉顶盖的手就此一滞,明镜停顿了多时才将盖子盖上,面对慧空坐好道:“还没有。”
慧空似想说什么,却到底将话都暂且压了回去。此时炉里的熏香已被点燃,香气正逐渐透过小炉四逸开来,确实让人觉得身心舒畅,她不由笑道:“这香难得,可不见得是民间之物,是秦公子送的?”
“是龄安……”慧空的话让明镜欲言又止,她回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对龄安的认识,只以为那个少年是跟秦知一样的官宦出身,却忽略了当初在乌林遇见秦知时,他是以保护龄安的姿态出现的。一个需要官家子弟保护的人,身份必定不会简单,秦知又是当朝中书令之子,中书令一职在朝中可谓众卿之首,能让秦知沿途护送之人不是王侯亲贵就是宫中皇子。自今上登基以来,并无皇室王侯留守徽京,龄安那时往徽京来,显然有归家之意,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明镜为自己多年来的疏忽而惊讶,又对慧空的明查世事而感叹,这便低头道:“将来之事将来再论,如今辩法大会迫在眉睫,我只想先过了这关。”
“我还有些疲惫,你且回去自己读经吧。”慧空道。
明镜依言退出了禅房。
虽然对龄安身份的质疑对明镜准备辩法/会一事造成了一些影响,她却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也仍将那串佩珠带在身上,只为那一刻的安心。
辩法/会当日,明镜随同慧空与圆真辩论,地点就在徽京城最大的广场之上。这一日前来观会的人比当时永安寺辩法的盛况还要空前。
而就在明镜在万人瞩目之下与那蜀国禅师辩法论佛之际,龄安正在宫中与今上交代近来各部的情况。
龄安虽然心系宫外那场佛学辩论,始终还是受制于今上的约束而等同于禁足宫中。
将所有事宜都交代之后,龄安便照旧垂首立在一旁听后今上差遣。但今日不同以往,今上竟就这样在榻上睡了过去。龄安不得上令便不敢离去,因此这一站就站了两个时辰。
闻说回来时见到垂首沉默的龄安,少年此时神情肃穆,却显然另有所想,她虽有心询问,却还是直接上前见了今上。
今上见是闻说,便让龄安先去外头等候。
“她的表现不错。”闻说在龄安退出去之后回禀道,“对圆真的刁难应对也算从容,不过应该是近来忙于准备辩法/会,看来有些疲惫。”
“现在什么时辰了?”
“申时一刻。”
今上似是想起什么,再没了下文。
闻说等了不多时,开口询问:“要不要亲自过去看看?”
今上仍是若有所思,闻说便安静立侍。
稍后但见今上意欲起身,闻说立即上前搀扶道:“还是算了吧,毕竟行动不便。”
今上却对此置若罔闻,微微靠着闻说继续朝外走去:“叫上龄安。”
闻说惊喜道:“当真带上太子?”
“他既一心要去,便去看看,有些事也只有见了面才方便解决。”
于是今上带着龄安与闻说前往辩法/会会场,此时申时都已临近尾声。
而就在龄安到来之前,明镜因为连日辛苦加之长时间辩法消耗了体力而险些当场晕倒,她不得以中途退场。被扶道高台下时,她见秦知忧心忡忡地抢步上来,可她却避开了。
秦知一直注意着在台上的明镜,除了现下因为体力不支而被迫离场之外,明镜今日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想来这些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只是出现了这出人意料的遗憾罢了。
“我只是见你身体不适所以才来看看,确定你无恙,我也就放心了。”秦知道,却见明镜黛眉深锁似正难过,他不由为之心头一动,探问道,“明镜,你怎么了?”
明镜只是遗憾今日龄安没有到场,却也庆幸那人没有现身,否则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大概会令他彻底失望的。
明镜的沉默让秦知心生愁绪,但他无意间发现明镜带着那串佩珠,内心便稍觉安慰,于是劝说道:“虽然事出突然,但一切似乎都有利于慧空师父。”
“嗯。”明镜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声,又走神稍许时候才对秦知道,“我已经好多了,你不用陪我了。”
秦知深知明镜对自己的回避,也不想再给她造成心中负担,这就告辞离去。
秦知原本正要回去秦府,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乔装的禁卫,他便知是今上驾到,即刻搜寻起来,果真发现了微服的今上三人。
台上慧空和圆真的辩法已经持续了将近四个时辰,这已经不仅是佛学理论的较量,也是双方体能的比拼。台下围观的百姓也已经换了好几批,却也有从辩法/会开始就一直看到现在的,只为这两人之间精彩的唇枪舌战而吸引。
龄安虽然也在听辩法,却不免暗中分心寻觅明镜的身影,然而身边人海茫茫,台上又只有慧空与圆真二人,他看了一圈都没能发现明镜究竟在何处,倒是听说慧空的徒弟刚才差点昏厥,已经被送去台下了。
龄安听后料定是那就是明镜,不免为之担忧,却碍于今上就在身边,他无暇脱身,只得暗中着急。
今上对如今辩论的内容似是颇有兴趣,一直专心地听着,却忽然听闻说道:“秦公子。”
今上对此并未有所表现,只等秦知到了跟前,他才问道:“中书令一家上下都是佛道中人,也难怪秦公子会在今日前来观法,有何感想?”
“十分精彩。”
“既然精彩如何还会分神前来相见?”
秦知素知今上不好相与,却不料他会此时此地问出如此尖锐的问题,着实令他哑然,寻思之后团回道:“辩法精彩却也不可误了归家的时辰。”
“且去吧。”
秦知旋即告退。
龄安眼见秦知要走却有意相随,只是并不敢直言,却不料今上允他暂时抽身,他便如蒙大赦一般立刻拨开人群去追了秦知。
秦知见龄安跟了来便问道:“公子有何事?”
龄安心知自己时间不多,便开门见山问道:“你可见到明镜了?我听说她半途晕倒,现在情况如何?”
“连日操劳所以体力不济,方才我在后面看过她了,没有大碍,却也不适宜滞留此地,已经让人送她回妙法庵了。”秦知回道。
龄安一听自己与明镜又一次错过,难免心中苦闷,于秦知道别后便回去寻找今上。
秦知因为一时冲动而欺骗了龄安,未免明镜回到台上,他即刻回头找明镜。
明镜此时仍在台下歇息,也还未走出自责的心理。听着台上慧空与圆真依旧激烈的辩论,她对自己的失误更敢羞愧,并不想在留在这里。但慧空的妙语连珠让她并舍不得就这样离去,因此她偷偷绕去角落里,静静地观看者这场佛学盛会。
视线无意间在人群中扫过时,明镜似乎发现了一个熟稔的身影,她第一时间就认为那是龄安,所有的思绪也就此被那个在人流中一闪而过的影子所牵引,当即要去寻找。
秦知发现明镜的异样便立刻上前阻拦道:“怎么了?”
“我刚刚看见龄安了。”明镜激动道,“他是不是来观会了?”
秦知犹豫之后回道:“我只听说他近来事务缠身,并不清楚他是不是有空过来观会,也许是你一时走眼,看错了。”
“可是……”
“你们已经多年未见,他如今哪怕就站在你面前,也也不见得能立刻认得出他,更何况是在这济济的人群中。”秦知见明镜逐渐冷静下来,便继续道,“这场辩法/会还不知要持续多久,我知道你担心慧空师父,但你也要记得自己的状况。你若觉得不方便,我就让其他人先送你回去休息。等有了结果,我立刻派人通知你,也把慧空师父送回去,如何?”
明镜虽然同意秦知的话,却到底难以彻底平复方才那样激烈的情绪。她仍想说些什么,但秦知看她的模样分明暗示着不容拒绝,她想自己也许真的是因为太疲累的缘故才会看错,这便决定听秦知的安排先行回去妙法庵,待有结果就等秦知的通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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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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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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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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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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