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原本只以为龄安或许是大家公子,独自出门游玩,而秦知是他的好友兼护卫,但据一路的观察之后,她发现那些所谓的侍卫对龄安的恭敬几乎超出寻常,所有的礼仪有一种超乎她想象的严格,哪怕是秦知和龄安相对,他们之间也有着极其明显的身份之差。
明镜对此的留心表现在了她会时常特别关注龄安和其他人的互动,这样的举动落在旁人眼里就成了她对龄安的“别有用心”,尤其在秦知看来,明镜这样的行为显然另有图谋。
同行的日子里,龄安除了休息的时间,几乎一直跟明镜在一起,他有时听明镜讲佛,有时说起自己过去的经历,也会说些内心的苦闷,明镜便会开导她,只说禅语也好,用世俗典故也罢,总之只要是明镜同他说的话,都能令他心扉顿开。
龄安自然知道秦知出于对他的保护所以时刻都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至于明镜是不是知晓这件事,他却不得而知。在他的意识里,明镜是个对人对事都看得通透却不见得会说破的人,有时看来未免故弄玄虚,但是在明镜每一次故作神秘或者佯装对一切察无所觉的时候,他然而觉得这个少女很是特别。
这一日众人进入凛城,明镜早先就说这里的梨糖膏很出名,特别想吃。龄安不知为何,只觉得明镜绝对不单单是想吃梨糖膏这么简单,出于好奇,他拒绝了秦知让人出去买回来的建议,说要亲自和明镜一起出去。秦知见龄安很坚决,便多叫了两名侍卫一起跟着。m.χIùmЬ.CǒM
明镜拉着龄安在大街上走,两个人总是往人流密集之处穿梭,秦知和护卫虽然一直跟着,无奈街上的人实在太多,明镜又走得快并且刻意想要甩开他们似的,不多时,他便失去了明镜和龄安的下落。
但见有机会甩开秦知他们,明镜立刻带着龄安拐进了一边的小巷子里,确定他们暂时不会追来之后,她一脸轻松道:“终于把他们甩开了,这些天总是被盯着,太难受了,你现在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龄安看着明镜慧黠机灵的模样只觉心头一暖意流过,除却对明镜善解人意的感谢,还有些呼之欲出却还没有彻底明朗的感受,正如同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每面对明镜时那种激动又有些胆怯的心情。
见龄安只是看着自己发呆,明镜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想不想吃真正好吃的梨糖膏?”
“你既然开了这样的口,如果东西不好吃,我可要唯你是问。”龄安玩笑道。
明镜笑睨了龄安一眼,便在前头带路。
龄安跟在明镜身后穿街过巷,走了好一阵才来到一个看似破落的小巷口,巷子很窄,却一直有进出的孩子,他们手里都捧着一块犹如凝脂的东西吃得津津有味,龄安猜想这大概就是明镜口中的梨糖膏了。
“你确定这里的梨糖膏是整个凛城最好的?”
明镜不作答,只是跟龄安又在巷口待了一阵,期间依旧有孩子络绎不绝地出现在这条小巷子里,他们来时兴冲冲,走时慢悠悠,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笑容满满,很是满足的样子。
龄安这才理解了明镜这一番无声作答的用意,他不由扬眉笑道:“劳请明镜姑娘引路。”
明镜的眉眼间似是在与龄安说“孺子可教”,见少年朝自己拱手作揖,她便负手昂首,阔步将龄安带进了那条充盈着孩童笑声的窄巷子。
巷子里有位麻衣妇人专门制作梨糖膏,面容和蔼可亲,很受那些孩子的欢迎。大约是第一次见到明镜和龄安,她起初有些惊讶,但知道他们前来的目的之后,她重展笑颜,将做好的梨糖膏分别递给了明镜和龄安。
大约是受周围孩子的感染,龄安接过梨糖膏时居然也觉得心情十分愉悦,再想起身边还有明镜作陪,他便更是喜上眉梢。付钱时,他听夫人说给的太多,他知道:“就当是为这些孩子买的吧。”
那些钱莫说是用来买下夫人现今手中所有的梨糖膏还绰绰有余,哪怕是要将明天的也买下同样足够,明镜虽然觉得龄安这个好人做得太大方了,却还是对他的行为颇为赞赏,只是一旦想起什么,她又问夫人多要了一些梨糖膏,这才和龄安一起离去。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龄安问道。
“当然是给秦知还有你那些侍卫带的,他们一路保护你虽然是职责所在,既然我们出来了,买点好吃的回去给他们也无可厚非。”明镜将那些梨膏糖塞去龄安怀里,“你一定要亲手交给秦知,让他想说你都不好意思开口。”
龄安知道秦知必定不是这些梨膏糖就能打发的,可明镜所言也确实在理,只要他将这些东西交给秦知,秦知肯定会手下,到时候拿人的手短,他再说些好话,秦知纵然想说他的不是,也不好太严厉。
龄安正这样筹划着,不想秦知已经带人找到了跟前。一见好友那副冷峻严肃的模样,龄安下意识将明镜护在身后道:“有话我们回去再说吧。”
秦知的视线在龄安与明镜之间逡巡一阵,显然是有所不满的,却碍于龄安的要求而不得不遵从,点头之后便示意龄安先行。
龄安自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欠妥,秦知肯有如此让步已经不易,但未免秦知怪罪明镜,他先拉起身后少女的手,再将怀里的梨膏糖递给秦知道:“明镜说要带给你的。”
秦知并未立刻去接,而是被龄安强塞了那些东西,他看着在龄安引领下快步离去的少女,心情就如同那日在乌林县衙外看着她和龄安一同走远时那样,似乎想要将她唤住,却又不敢发声。他最后将视线落去怀里的梨膏糖上,想着龄安说的那句话,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片刻失神之后,秦知收起笑意,将梨膏糖交给侍卫道:“赶紧跟上,回去之后分了吧。”
侍卫闻言皆喜,立刻朝龄安和明镜追去。
秦知却回顾方才他二人过来的方向,这就发现了那条小巷,出于内心某种声音的驱使,他提步踏入了那条看来平平无奇的巷子,见到了那个和善的妇人,听见她关于明镜的描述——是那个穿着僧衣却笑得很好看的姑娘么。
明镜生得俏丽明艳是见过她的人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哪怕是秦知这样自幼学习礼教,对男女之事忌讳颇深的少年也时常会因为明镜的一眉一眼而有刹那的心驰神往。
过去出现在自己和龄安身边的女子大多谨记彼此身份之差而不敢有丝毫怠慢,再或就是长辈尊者,是他们自身所不敢有违礼仪祖制而必须恭敬相待之人。现今遇见明镜,那少女身上的灵动与聪慧,眉间眼底那股虽伸手礼仪制约却依旧自由活泼的气息多少让秦知有了不同以往的感受,那就像是将原先的一潭死水搅得波纹横生,一切都不再如过去那样平静。
梨糖膏事件之后,秦知对明镜的关注比过去更要多了起来,但她总是跟龄安在一起,一直到他们回到徽京,龄安不得不先行回去请安,他才终于有机会跟明镜独处。
龄安换车离去时,明镜的不舍毫无掩饰,她甚至跳下车跑去龄安的车驾前,抬头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龄安如今没有了一丝昔日的笑容,看着明镜的眉眼也尽是依依不舍,道:“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你的,如今我要回家了,暂且让秦知照顾你,帮你找师父吧。”
相伴多日之人突然离别,明镜也不免伤感起来,但总不好当街落泪,她便与龄安道:“说好了,有机会你要来看我的。”
“只要你还在徽京,我一定去看你。”
明镜此时带恍然于自己不知何时想要长留徽京的心意,在见到龄安如此郑重其事的神情之后,她点头回应道:“好,那我如果一直留在徽京,你一定要记得过来看我。”
龄安颔首,朝秦知道:“明镜就交给你了。”
秦知将此事应下,这就目送龄安乘车而去。他见明镜还站在原处不肯上车,劝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带你去暂住的地方,明日开始,就帮你找师父。”
明镜如旧站在徽京人来车往的街上,许久之后待她回身,秦知才发现她的双眼已经红了。原以为她巧笑嫣然已是让人见之难忘,如今秋水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居然有让人心惊动魄之感,秦知看着她满是苦闷的眉眼,竟不知不觉有些痴了,直到明镜默然上车,他才想起自己应做之事。
自此之后,秦知便着手为明镜寻找师父慧空。所幸慧空喜好辩法,在来到徽京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四处寻人辩论,如今已颇有名气,打探起来并不困难,两日之后,秦知便带着明镜去见了慧空。
慧空乍见明镜尤为吃惊,明镜却直接扑去了慧空怀里,哭着说自己如何想念恩师,全然孩童撒娇哭闹的模样,哪里还有在乌林时的狡黠机敏。
秦知将此情此景看在眼中,默不作声,是在心里生出一丝欣喜,想来是龄安纵与明镜相处多日,却不见得能瞧见这样的明镜,然而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这样的明镜未脱稚气,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女孩儿。
慧空为谢秦知,原本想要留他在庵中用斋,但秦知以有事在身婉言回绝。
将要离开妙法庵时,秦知听见身后的传来明镜的声音。他回头时,见石阶上匆匆而来的身影,明镜依旧穿着素色僧衣,也依旧散着长发,日光下她显得匆忙又带着笑意的样子犹如一只蝴蝶,在意外中突然降临到少年面前,让他惊觉于眼前悄然蔓延的春/色。
“你跟龄安都是这样喜欢说走就走。”明镜开门见山道,“我师父谢了你,我还没谢你呢,这两天多谢你照顾我。”
“龄安交代的事,我必定会办的。而且那时在凛城,你赠梨糖膏的好意,我也都记住了。”
“他是这样跟你说的?”见秦知点头,明镜责备道,“都说了让他用他的名义送,我又不要做这个好人。”
“他更加不需要。”秦知看明镜似懂非懂的样子便不想与她纠结在这个话题上,道,“你若要谢我,等哪一日慧空师父有了辩法/会,你替我留个最好的位置,就当是谢我了。”
“这件事我还是可以办到的,不过,我要怎么通知你?”
“位置留着便好,我自然会出现。”
“我知道你神通广大,那我就虚位以待了。”
秦知记得这一日明镜依旧泛红却笑意盈盈的双眸,如花的容貌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灵气逼人,眼光清澈明净,恰似一汪清泉沁入心底,让他在当时当地就再也难以忘怀。
后来慧空与人辩法,明镜果真看见那少年步履从容而来,与她打过照面之后便认真听完了整场辩法/会。会后她与秦知相见,听秦知夸赞慧空的佛法修为,才知道这少年郎居然也对佛学有所研究。
正如明镜所了解的,国朝崇佛,就连当今圣上也偶尔会请徽京城内德高望重的禅师入宫讲佛,所以从中朝自民间,对佛学可谓极其崇拜,秦知不过顺应当下大流,在家人的引导下修习过佛经,并谈不上十分喜欢。
然尽管如此,自那日慧空辩法之后,每有新一轮的辩佛活动,但凡有慧空出席,秦知便是要到场观摩的那一个。除却静听佛理,他更是将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总是站在慧空身边的明镜身上。
参加辩法/会时,明镜会将那一头长发盘起收在僧帽中,彼时她的神情肃穆认真,不苟言笑,那眉眼便似清明出尘许多,当真像是个静心礼佛的出家之人。这令秦知总有不解,他不知明镜究竟是个修佛的方外人,还是身陷红尘俗世的普通人,毕竟她总有动人心弦的时候,那时她的眼角眉梢便都是人间风月的动情动心。
这样的困惑在秦知心底盘桓不去,便不知不觉过了三年。流年暗换中,一切就此变化,他已入了仕,在翰林院供职,而明镜跟随慧空去了徽京城中最大的庵堂敬慈庵,渐渐收敛了往日的活泼,变得沉静不少,就连笑容都比过去少了慧黠之色,用明镜自己的话说,便是长大了。
秦知察觉到明镜样貌性格上的变化,也感受到了她内心关于龄安的改变。当初才和龄安分开时,明镜对那个少年的提及比较频繁,甚至会因为每一次没能见到龄安而失落许久。但随着时光推移,明镜对此的遗憾已经淡薄,虽然还会问及龄安的近况,却已不会为此有太多情绪上的变化,这令秦知又喜又忧。
“落叶归根事成必然,你可认定了自己的归宿?”这一年深秋时节,秦知看着敬慈庵一棵树上落下的黄叶这样问明镜道。
在明镜原本的认识里,慧空便是她的归宿,慧空在哪,她便在哪,可当秦知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时,她却觉得困惑了。自小便已经形成的意识眨眼间就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她甚至有些不想承认那过去被自己认定的事。但当她自问,如果她的归宿不是慧空又是谁或是哪里的时候,她却变得迷茫,甚至因为这样的无从定论而开始害怕。
当明镜将视线投去秦知身上,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答案的时候,她却见秦知提步离去。秋风里少年的身影比她以往认知离的样子要挺拔高俊不少,她这才恍然时间的流驶,在她毫无感知的情况下带来了这样的变化,然而不知那与自己已经分别少年现今长成了什么模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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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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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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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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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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