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袋乱得很,因为有一个声音在反复说着,顾子辰遇险了……顾子辰遇险了……顾子辰遇险了……
遇险了……遇险了……
渐渐地,一股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她的心头,顿时使她浑身冰凉。
小六用力咬着下唇,一动不动地站在之前香囊摊贩的位置,呆愣愣地,像个快要坐化的老僧。
她不能乱跑。不能让等下公子回来后,因寻不到她而焦急。她要等一等,再等一等……她要相信公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片刻,也许是良久。
总之,就在雨水落下的一瞬间,一把油纸伞,倏地,在小六的面前撑开,再滑向她头顶,刚好遮住了砸下来的雨滴。
伞下,男子墨发白衣,眉目如画。
小六心头一窒,伸手死死地攥住了男子那宽大的袖口。咬了咬僵住的舌尖,她内疚地说:“公子,小的错了。”
顾子辰扫过她惨白的小脸,问:“错哪里了?”
“小的刚刚拉错人了。”
他摇头。“错在你明知道要下雨了,还在这里傻站着。”
“那……那是因为……小的怕您找不到小的……”抿了抿唇,小六颤声问:“公子,你去哪里了?”m.χIùmЬ.CǒM
感受到握着自己袖口的小手在颤抖,顾子辰不由放柔了声音,“买伞。”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油伞,原来公子是去买伞了么?
心中呼出一口气,但仍旧拉着他的袖摆不松手,“那,那下次,公子可不可以先和小的说一声?”
“好。”
雨水划过雨伞边缘流下,一排排,一串串,好像华美的珠帘。
男子的纤长的睫毛上似是沾上雨水,有些湿漉漉的。就连那双平日看着清冷的眸子都仿若江南的碧水。
小六觉得,她在那双弥散着星光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忽地,衣襟下的胸口处像是揣了一只兔子,极不安分地“砰砰”跳个不停。她大口地呼吸着,生怕自己会忘记了吸气。
然而,小六不知道的是,此时顾子辰也在看着她。看着她微微颤动着的睫毛下,那清澈水亮的双眼,看着她莹润白皙的小脸上透出的淡淡的红粉,看着她若隐若现的梨涡间那娇嫩欲滴的粉唇。
随即,男子淡色的薄唇弯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公子笑了!
小六忽然觉得,有的人就如盛开的荼靡,只需一眼,便可悱恻一生了。
她无端地慌乱了起来,急忙转开视线,不敢再看面前的男子。
在小六心里,公子如天上明月,出尘绝艳。她则如浮尘一粟,卑微不堪。他与她之间,相隔的又岂止是一个尘世那么简单。
然而,谁会想到,有一天月亮会挟着星星,坠入湖面,与尘埃相遇。自此,一珍一惜一相守,一生一世一相伴。
顾子辰抬手敲向小六饱满的额头,“走了。”
“哦”,小六捂住额头,又想到如今的两手空空,和方才脚下的一片狼藉。
“公子……刚刚买的东西……都被我摔坏了……”
“那怎么办?”
怎么办……
“小的……赔您?”她试探性地随意一提。
“好。”
小六当即睁大眼睛,道:“可是,可是小的没钱啊!”
“囊中羞涩?”
“嗯嗯,还两袖清风呢……”
“……没钱啊……那便赔人吧。”
“!”
她的额头再次经历了一个弹指。
“想什么呢?”顾子辰好笑地看着眼前呆愣愣的小人儿。
小六慌乱地摇头说道:“没,没什么。”
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刚刚在想如何以身相许吧……
“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来赔如何?”
小六尴尬地摸了摸耳朵,干笑道:“是,小的一定会为公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死就不必了,还是做牛做马吧。”
“哦,做牛做马,呵呵。”
“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哎。嗯?公子,您的围帽呢?”
“买伞时丢了。”
“丢了?”
“走的急,便被风吹掉了。”
“走的急吗?”
顾子辰暼了她一眼,“话真多。”
小六抿紧嘴,走了几步,她发现周围店铺里躲雨的人都向着这边看来。她又忍不住开口,道:“公子,真的不用戴了么?大家似乎都在看你呢。”
“嗯,让他们看吧。”
入夜的傍晚,陌生的街上,像雾似的雨,丝丝缕缕缠绵不断。两人一伞,闻着淋过雨的空气,一时间沉默无言。
“过来些,淋到了。”
“哦哦,好。”
……
小六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隔日快入晌午了。她睁着眼睛躺在榻上好半晌,都没从昨夜的梦中回过神来。
她梦到公子了……不是梦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三生石忘川水,不是牛鬼蛇神,不是残臂断头,她梦到公子了……呵呵,算是个美梦呢!
“小六?起来了没?”
屋外传来了景天的声音。
“起了!起了!”
小六急忙整理了一下衣衫,推开了房门。
“早啊,景天。”她笑呵呵地说。
“不早了。主子说要我去锦绣坊,选做下人秋冬新衣的布料,你要不要去?”
“好哇!”想了想她又皱了皱眉,问:“诶,不是秋衣已经做好了么?”
“没啊。”
“那,那之前公子赠我的那套蓝色的秋装是什么?”
景天耸肩,“那是前两天主子特意命我去帮你寻的,说用得到。”
见小六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景天催促道:“走啦走啦!照你这速度,太阳下山咱们也回不来!”
“哦。”
小六连忙跟上,嘴里念叨着:“真不知道我昨日喝了多少?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
“你?喝了一整坛呢!”
“哈?才一坛?”
“听你的语气,还很不知足?”
“那是因为,之前我和两人在外面分喝了四坛子酒都跟没事儿人似的。”
“外面的黄汤哪里比得了顾府的神仙醉?”
小六眨眨眼,“神仙醉?”
景天点头,“就是你昨儿个喝的那个。”
“它很厉害么?”
“厉害啊!那可是紫葳私酿的,酒虽然很烈,却容易入口,不呛辣,不仅醒后不会头痛难受,还有固本培元的功效。”
小六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我都喝得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会没有人家说的那种,恶心想吐、头痛欲裂的感觉?”
“怎么样?咱们府里好东西多不多啊?”
小六用力地点头,道:“多!”
“走啦!”他得意地搂过小六单薄的肩膀,“以后机灵着点,景天哥会教你更多的!在咱顾府里,没有我景天不知道的好东西!”
“景天……”
“怎么?”
“公子在看你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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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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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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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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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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