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对不起。”陈丁妹赶紧背过身。
“穿着衣服呢。”陈家耀把换下的衣服扔进了脏衣篓中。
陈丁妹回身,笑笑地拿着一张照片走到他面前,“你看。”
陈家耀接过正方形的塑封小照片,有些褪色,大树下,小男孩着绿短裤白长袜,满脸不高兴,他背着一个咬奶嘴的小女娃,女娃笑嘻嘻地把他两边的耳垂扯得长长的。
“这是,我?”陈家耀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你看千彩小时候多可爱。”陈丁妹指着后头的女娃。
“这是刘千彩?”陈家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对呀,千彩小时候最爱捏人耳垂了,晚上非摸着你耳垂才能睡着。”
陈家耀的脸红了,一路红到耳根,他记得这事,小时候他没什么玩伴,千彩出现那年他曾经非常高兴,到哪都背着那个小奶娃。
“当时你们形影不离的,可要好了。”见陈家耀盯着照片呆望,陈丁妹笑道,“当年阿松还开玩笑说,等你们长大,把千彩嫁给你。”
陈家耀恍然回神,脸上赧然,“妈你不要胡说八道,人家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别再讲这种话!”
“千彩离婚了。”陈丁妹忽然说。
“离婚?”陈家耀脑中迅速浮出那天在餐厅撞见刘千彩丈夫李观跟个年轻女孩子在一起的样子。
“刚才收到她的信息,说今天下午去办了手续。”
“今天下午?”陈家耀惊讶,难道她下午结结巴巴说要出去办点事,就是去离婚?
陈家耀闭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仿佛看见那个伸着藕节般小手要来捏他耳垂的小千彩,甜甜笑着,“哥哥,睡不着……”忽而小千彩变成了现在的大千彩,与他并排躺着,一双大眼静静地盯着他,“陈家耀,我睡不着。”
陈家耀惊醒,一下从床上坐起。
隔日,千彩觉得陈家耀似乎有些古怪,眼神总像从她身上故意略过。
午市前,服务员聚在餐厅试吃今日的特餐,每日特餐不尽相同,服务员得先试过味道才知道如何给客人推荐。
千彩也很想出去试试看,但见陈家耀挡在出菜口岿然不动,她只好走过去拉了拉陈家耀的袖子,讨好地一笑,“那个,虽然我只是个洗碗工,但也算餐厅的一员,多跟大家学习一下总归不是坏事吧?而且现在我也没有别的事啊……”
陈家耀纳闷着,“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就,我想出去试吃今天的特餐。”千彩惴惴不安着。
“想去就去啊。”陈家耀皱眉,愈感到莫名其妙。
千彩一愣,没想到陈家耀毫无阻止之意,“那,谢谢主厨!”她欢天喜地跑出去。
弯腰在水池边洗菜的学徒光光错愕着,他来厨房已满一年,从没有人邀请他出去试吃特餐,一种被不公正对待的愤怒在他心头升起,他用力将一片沙拉菜捏碎在手心。
“光光,菜洗好没?”李蓉儿喊。
“好了。”光光回神,快步将沙拉菜送回冷厨。
“蓉姐,你在厨房里呆了多久才有机会做菜的?”冷厨和甜品房跟大厨房隔绝,里头开着空调,冰爽清凉,光光靠在门后,望着李蓉儿的后背。
“我来的时候原本的师傅准备要走,两个月后我就负责冷厨了。”
“你好幸运啊。”光光羡慕地说。
李蓉儿这人面冷心善,她一向挺照顾手脚利索性格沉稳的光光。
“你不用着急,跟在主厨身边多学多看,像他这样不藏私的人很少了,只要你肯学,以后一定是个厉害的厨师。”
“嗯!谢谢蓉姐。”见小张飞进来,光光转身回了大厨房。
“光光的脸咋跟锅底一样?”小张飞问。
李蓉儿白他一眼,“少管闲事,赶紧去把小番茄给我拿来。”
周芳觉得这事越想越不得劲,平白无故的,凭啥给李观保密啊?“我到底是刘千彩的朋友,还是他李观的朋友啊?”午饭的菜全炒好摆出来后,周芳跟她爸交代了一声,卸下围裙就出去。
“诶,她去哪啊?”戴腊八问周父。
周父没好气,“管那么多干嘛?”
“我管得多?”戴腊八一听也来气,“我就是管得不够多,当年她才会嫁给蔡伟光那混蛋,当时我怎么说来着?嬉皮笑脸,游手好闲,一看就没出息,要不是你在那和稀泥做滥好人,我能同意芳芳嫁给他?”
“怎么又提这茬?”周父恼。
“我就提,我提你一辈子。”戴腊八瞟他,“让你以后再缺心眼。”
吃饭的食客们听着周父被戴腊八数落,纷纷发笑。
李观没料到周芳会来单位找他,虽说周芳跟千彩是好朋友,但他二人这些年说过的话寥寥无几。
“我就是闹不明白,你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周芳开门见山,脸上写满疑问。
“你吃饭了吗?”李观先问。
“没。”
“那先去吃饭吧?”李观说。
李观领周芳步行来到槐杏街小吉川菜馆,服务员待李观老友般熟稔亲切,直接把排在队伍末尾的他们领进大厅,安排好位置坐下。
“行啊你,面挺大啊。”周芳有点吃惊,这店她也来过几次,哪回最少都得等半小时,“你是经常来公款吃喝吧?”
李观沉静不语,叫服务员拿壶热水烫洗碗筷。
“千彩还好吗?”李观问。
“你这人太不地道了,昨儿个离婚,今儿个问人好不好?”周芳夹起小菜碟里裹着红油醋汁香菜叶的豆干,酸辣开胃,做得不错。
“李观,你们俩离婚原本是你们俩自己的事,我没什么好说的,可现在你叫我帮你瞒着千彩,我觉得不大行。”周芳放下筷子,“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就算你不愿意跟千彩说,我也会告诉她,帮你瞒着她,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观望向周芳,“听我妈说,千彩现在去她爸的餐厅上班了?”
周芳的长眉一挑,斜看着李观。
“我们都知道她以前的事,她现在能下决心再进厨房,很不容易。”李观双手交握,“我和千彩的问题是长久积累的,跟我有没有生病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你现在告诉她我得病了,以她的性格,只会觉得内疚,可能还觉得我是怕拖累她才想离婚的,我不告诉她,是因为不想这件事影响她的判断,你是千彩最好的朋友,你难道希望她永远浑浑噩噩,躲在琐碎的家庭生活中消磨时光吗?”
“我当然不希望她那样。”周芳语速变快,“但你也别想糊弄我,这完全两码事,你现在是剥夺她知道真相的权利,一口一句都像是为她好,搞得自己多伟大似的,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看不起她,怕她知道你得病,不愿意跟你离了呗。”
李观惊讶地望着周芳,一时无语。
“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会跟千彩说实话,她今天有勇气再进厨房,我为她高兴,但我觉得那跟你们离婚没啥关系,你也别太自作多情。”
李观的脸红了,“我不是那意思。”
“我这人就一个原则,对人坦诚相对,有什么事绝不藏着掖着,原本你们的事我不想多说的,但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就跟你直说吧,李观,我觉得你这人挺差劲的,对自己的老婆都藏着心思,弄出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给谁看啊?有意思吗?你俩今天走到离婚,我觉得吧,你的责任比千彩大。”
李观的嘴唇抖了抖,“你并不清楚我和千彩的事,我曾经试着跟她沟通……”
“行了,你别跟我解释,我就一直觉得你小瞧了千彩,她看着好像唯唯诺诺,可实际比谁都有勇气,当年我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周芳拎包就站起,“今天算你请客,我走了。”
“你抓紧告诉她吧,这种事,最好还是你自己讲。”周芳回头又补了一句。
服务员走过来问李观,“剩下的菜还上吗?”
李观回神,无奈地笑了笑,“上吧,我还饿着呢。”
蔡伟光给桌上的人敬完一圈酒,坐下后却找不着周芳,只见李观一人埋头在吃。
“人呢?”蔡伟光拍了拍身旁的王小二。
王小二抬头,茫然地寻找着。
“不叫你看着她吗?”
“刚刚还在呢。”
“没用的东西!”蔡伟光一口喝光了面前那杯酒,“娘的,我说那天他怎么那么刚好路过呢,这狗男女肯定早好上了!”他啐了一口,给自己又倒满一杯。
“蔡老弟,怎么自己就喝上了。”首座那个颧骨高耸脸颊凹陷的中年人端起了酒杯,“来,哥陪你喝一杯。”
“不敢当不敢当,陆大哥你请。”蔡伟光立马弯着腰将杯里酒喝光。
“那房子住得还习惯吧?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说。”
“都挺好的。”蔡伟光陪着笑。xiumb.com
“都认识一下啊,蔡老弟,我在里头认识的好兄弟,以后大家都照顾着点啊。”
众人纷纷举杯,店里就他们这桌最是嘈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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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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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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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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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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