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什么?”她坐到化妆镜前问。
李观抽出一条压在底部的夏被,又拿出一床被套。千彩边擦护肤品边在镜中观察着,李观开始笨手笨脚地套被芯时,她问,“干嘛又套一床被子?”
李观洗完澡没戴眼镜,眼神有些涣散,整个人显得苍白文弱,“我……”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说,“没什么,空调有点冷。”
“那关了吧。”千彩把残余的面霜搓到手背,抓起桌上的遥控器。
“别!”李观把遥控器抢走,说,“关了会热的。”
千彩望着李观沉吟了好一会,缓缓道,“观,你真的想跟我离婚吗?”
李观身形一顿,抬头看着千彩。
“你套被子,是想要跟我分房睡?”千彩小心翼翼地,像是怕声音太大会惊醒了什么。
“我……”李观的嘴张合着,“不,不是,没有,我是真觉得有点冷。”他望着千彩,柔声说,“别瞎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爸,睡吧,明早还要去医院。”
苗苗的肚子“咕噜噜”地响。
躺在隔壁床的何多金肚子也“咕噜噜”响。
祖孙俩对望,苗苗问,“奶奶,你也饿啦?”
何多金捂着肚子翻个身,“晚饭都没吃就赶去医院了,你呢?你爸回来没给你做饭吃?”
苗苗嘟嘴,“爸爸哪里会做饭,就把妈妈做的鱼汤热了一下。”xǐυmь.℃òm
“咋?有鱼汤喝还不满意?那鱼可贵着哩。”
“切,贵又怎么样,妈妈不知道炖了多久,勺子一舀,鱼肉都散掉,只剩鱼刺了。”
“得,小祖宗,我出去帮你烧水,你拿两盒泡面出来。”
“谢谢奶奶。”苗苗从床上蹦起,打开书桌下的柜子,先拿开最前面那一摞参考书,再从里头拿出两盒香辣牛肉面。
苗苗拆掉密封膜,打开封盖,把所有调料包都挤好,等着何多金拿开水回来。
何多金拿着开水壶从厨房出来,见李观和千彩房间的灯还亮着,她便蹑手蹑脚地凑到门边,耳朵贴到了门上。
咋什么声都没有呢?
“妈,听见什么了?”李观坐在黑漆漆的客厅沙发上,悠悠地开口问。
“呵哟!”何多金手上的开水壶差点打翻。
李观按开了灯,满脸的不高兴,“妈,你到底在干嘛?”
“我干嘛?出来拿开水呗,我还能干嘛……”何多金手抚着胸口往自己房间退,“你又干嘛呢?乌漆嘛黑也不开灯,想吓死人啊?”
看着何多金关上了房门,李观把沙发上的病例收进包中。
“奶奶你也太慢了?”苗苗接过开水壶,往两盒泡面里倒水。
何多金一屁股坐床上,“吓死我了。”
“怎么啦?”苗苗拿两本练习册压住泡面盖。
“你爸,坐客厅里一声不吭,也不开灯。”
“爸爸怎么了?”
“不知道,怪里怪气的,有点不对劲。”何多金的眼睛忽然一转,“苗,我问你啊,你爸要是跟你妈离婚了,你想跟谁呀?”
“当然跟爸爸。”苗苗不假思索地说。
何多金立即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咋那么没良心呢?谁管你吃管你住管你上学了?”
“爸爸呀!”苗苗瞪大眼,“我们家不就爸爸一个人在赚钱吗?”
“赚钱归赚钱,但辛辛苦苦打理家里的不还是你妈跟我啊?”何多金掀开自己那份泡面的盖子,“我跟你说,他俩要离婚了,咱俩就都跟你妈一起过。”
“奶奶,爸爸妈妈要离婚了吗?”苗苗睁圆了眼。
“没有,我说的是假如,”何多金吸溜了一大口面条,“现在不是很多男的吗,人到中年突然有了花花肠子,死活要跟老婆离婚,假如你爸也这样,咱俩必须摆明态度支持你妈,也能给你爸起一个威慑的作用。”
“奶奶,你怎么对我妈妈那么忠心耿耿的?”
“啧!啥能叫忠心耿耿?我是奴才呀?”
“那就叫,忠诚!”苗苗也吸溜一大口面条,“我觉得你就像我外婆一样。”
“真的?”何多金不知是给泡面辣的还是给这话乐的,脸红扑扑,眼睛亮瞪瞪,“我真像你外婆?”
“对呀,你对妈妈那么好,简直像亲母女一样,我觉得戴奶奶对周阿姨都没有你对妈妈好。”
何多金脸上的皱纹笑得散开了,“数你这张小嘴最会说。”一会后,她又“哎”了一声,愁绪一下子回到脸上,“也不知你外公这回挺不挺得过去。”
“奶奶,你该不会是想当我妈的后妈?也就是我的后外婆吧?”
“瞎说!”苗苗的头又被拍了一下。
“我跟你妈那么好是有原因的,从前我可不是这样的,我对她意见可大啦。”
“真的?所以你以前是一个恶婆婆喽?”苗苗好奇。
“那倒也不至于……”
“你为什么对妈妈意见很大呀?”
“还不是因为你爸,那个不孝子。”
“关爸爸什么事?”
“你爸当年大学才刚毕业,学校都已经给他保研了,他突然说不念啦,要跟你妈妈结婚,还要马上出去找一份工作赚钱,我差点没给他气死。”
“哇,爸爸那么酷?”
“酷个屁,年轻人懂什么,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跑去结婚,将来不得后悔死啊?”
“奶奶,你看你,原形毕露了吧?”
“当年我是那样想的嘛,嗨,都是命。”何多金叹一口气。
“那你跟妈妈什么时候变好的呢?”
“哎,我跟你妈的故事多着呢,改天再慢慢告诉你,现在该睡觉了,明天还得上学呢。”何多金开始收泡面盒子。
“嗨,真是没意思。”苗苗倒回床上。
何多金走去把窗户打开,拿着大蒲扇摇啊摇,想把满屋的泡面味驱散。
陈家耀喜欢光脚踩在木地板上的感觉。
木地板是他住进来后换的,原来铺地上的是青灰砖,冰冷,阴凉,陈家耀不喜欢,他喜欢木头那种温暖粗糙的触感和干燥清新的芳香。
他让木工去买来五厘米厚的原木,只磨平毛刺,不抛光也不上漆,两层楼上下的地面全垫高。
陈家耀回家后在玄关处拖了鞋,光着脚一踩上木头地面,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回到房间,陈家耀脱了衣服钻进洗手间,莲蓬头的水压强劲,水“哗啦啦”地顺着老旧的水管流下,楼下房间里玩游戏的郑七侧耳听了一会,喃喃道,“陈家耀回来了?”
套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陈家耀下楼。
“喂,老刘怎么样了?”郑七躺床上用脚勾开房门。
“还在昏迷。”陈家耀走进厨房,从木架上取一个杯子,打开冰箱抓几个冰块,桌上的威士忌只剩一点底了,陈家耀将它全数灌在冰块上。
郑七在游戏里被杀,懊恼地将手柄扔到床上,“妈的!又死了。”
他走出房间,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倚着操作台仰头灌一大口,“喂,老刘不会有事吧?”
“不知道。”陈家耀闷闷地喝一口酒,杯中冰块晃动,撞击着发出清脆声响。
想到自己今天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陈家耀把酒杯搁在桌上,再次打开冰箱。
剩的食材不多,小番茄与鸡蛋,百里香和罗勒叶,陈家耀取出小番茄与罗勒,从干料柜拿出一包通心粉。
取一把汤锅和一把平底锅,汤锅接水,加一小勺盐,放在炉子上开火,水烧开后把通心粉都倒进去煮。
小番茄洗净后对半切,平底锅开火,锅热了倒一点橄榄油,放两瓣剥了皮的蒜炒香,接着把小番茄全数放入,罗勒叶分出一半倒入,加盐与胡椒粉调味,翻炒。
通心粉煮约八分钟沥出,放进平底锅和番茄一起翻炒,剩下的罗勒叶全倒入。
最后装盘,在面上撒一些磨碎的硬质里科塔奶酪。
郑七早拿着叉子等在一旁,陈家耀一转身他就卷起一团面塞进自己嘴里,看他大快朵颐,陈家耀却没什么胃口,他拿起桌上的酒杯,慢悠悠又喝一口。
“你不吃啊?”郑七问。
“你吃吧。”陈家耀说。
“煮好了又不吃,浪费!”郑七假惺惺瞪他一眼,整盘端起来吃。
“你也别太担心啦,老头不会有事的,我借他的中村友茉写真还没还我呢。”郑七满嘴的食物,含糊不清道。
陈家耀白他一眼。
“诶,你去医院有看到那谁嘛?”郑七端着盘子凑到陈家燿面前。
“谁?”
“嗨!老头不是整天说自己有一个味觉灵敏天赋异禀的厨师女儿吗?怎样?你见到她了吗?长得好看吗?”
陈家耀想起刘千彩的样子,皱起眉。
“不好看啊?”
陈家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知道。”
“她没去呀?不行吧?她老爹都那样了。”
“我去睡了。”陈家耀将酒杯放进水槽中,转身对郑七,“吃完洗干净。”
上楼梯时陈家耀忽然又停下,转头对郑七说,“开空调时把房门关上,下回再见你不关门,电费就你一个人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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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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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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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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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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