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别提了。”千彩换了拖鞋，将钥匙搁在鞋柜上，“跑半天才找到一家开门的。”
“这鱼咋是红色的？”何多金打开塑料袋看一眼。
“这叫东星斑，比大龙胆还贵呢。”千彩把塑料袋接回，走进厨房。
“是嘛？”何多金跟在背后，看着千彩把鱼倒进水池，“那做法一样吗？还能用魏妈妈那菜谱不？”
“一样的。哎，你不懂，当年我跟我师哥跑过一段时间海鲜市场，东星斑也是石斑的一种，不过它更美味，做得好的话，鱼肉吃起来是甜的，劲道又弹牙。”
“嗨，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你也做过厨师嘞。”何多金笑了。
千彩却不笑了。她瞟何多金一眼，“妈，说多少次了，不许再提这事。”
“哎，不是你自己先提的吗？”何多金看千彩脸色变了，马上改口道，“行行，不提了……咱还是赶紧先把鱼炖上呗。”
千彩打开手机里的下厨房，找到网红博主“魏妈妈”的菜谱。
“来，妈，你帮我念。”千彩把手机递给何多金。
“这王伯，鱼鳞都没刮干净。”千彩抓着滑溜溜的鱼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何多金戴上老花镜，把手机举到眼前，“第一步，在腮根处下刀，放血，刮干净鱼鳞。”
“腮根在哪啊？”千彩举着刀凑过来看手机，“算了，王伯都杀好了，我再把鱼鳞刮刮就行。”琇書網
她把鱼放回砧板上，刀刃抵着鱼腹刮鳞，小鳞片到处乱飞，鱼脊上的鳞片坚实不好刮，千彩就改用刨丝器背面的利齿来刮。
一不留神，勾在鱼嘴里的手指被尖牙刺破，她立即把手伸到水龙头下冲洗。
“没事吧？”何多金皱着眉，“我说彩呀，你咋突然想起做鱼汤啊？”
“是给你爸炖的吧？”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干嘛给他炖？”千彩问。
“他爱吃鱼嘛，而且今儿不正好他生日嘛？”
千彩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着何多金，“你倒是记得清楚？”
“嗨！苗十岁生日那年，他不就戳着筷子对饭桌上那盘鱼嫌来嫌去的？”
见千彩还盯着她，何多金嗓门高了，“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呀？这么多年了，父女俩咋还跟仇人似的？”
“哎，行了行了，不是给他的。”千彩见锅里水开了，把火调小，“你们不都嫌我做的饭难吃吗？今天我就给你们好好露一手。”
“我可没嫌你。”何多金忙说。
“你没嫌能天天上路边吃煎饼果子？”
何多金老眼圆睁，“你果然站在阳台偷看我们啊？”
“我还用着偷看？那煎饼摊不就摆在周家食堂对面？”
“难怪！难怪大喇叭今天站门口跟我打招呼，无事献殷勤，是她告的密吧？”
“妈！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喊人周芳妈大喇叭，没事你还在苗苗面前喊，孩子都被你教坏了。”
千彩把鱼斩块，热锅后倒油，爆葱姜蒜。
何多金帮忙把抽油烟机按开，“她本名不就叫大喇叭吗？”
“人家叫戴腊八。”千彩把鱼块下到锅里，煎得两面金黄。
“水烧好了吗？”千彩问。
“什么水？”何多金问，“你叫我烧开水了吗？”
锅里的鱼已经发出焦香，千彩急道，“哎哟，不管了，接盆冷水来。”
何多金赶紧接了一盆水倒入锅内，两人看着飘起油花的冷水，盖上了锅盖。
“这得煲多久？”
“菜谱里怎么写？”
何多金又举起手机，“大火煮数分钟后鱼汤变白，转中小火煲15分钟。”
“十五分钟够吗？怎么也得煲一小时吧？”千彩在定时器上按了一小时。
手机响。
陈家耀将袋子腾到同一只手上，屏幕显示陈丁妹发来的信息——“过去了吗？”
陈家耀拨通电话。
“妈，今天你还要提醒我几次？”
“过去了吗？”话筒里传来温柔的女声。
“快到了。”陈家耀无奈。
“今天醒来后，我的眼皮一直在跳。”
“你为什么不亲自来一趟？”
“你替我去就好了……对了，龙胆买了吗？他最爱吃了。”
“买了。
走进小区，保安微笑打招呼，“陈大厨来啦？”
陈家耀点了点头。
老旧安静的社区，红色三角梅沿着楼的外墙生长，花开得浓烈，倒垂下来。
电梯都没有的老房子，好在刘松住在二楼，不用爬太久的楼梯。
陈家耀按着门铃，迟迟没人来开门。
难道出去买烟了？
陈家耀拿起鞋柜上那双积满灰尘的小雨靴，向下一倒，备用钥匙掉落手中。 进屋后，陈家耀将蔬菜和鱼先放进洗菜池，米面干货等东西再分类放进储物柜。
他打开窗户，取下墙上的围裙，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来，换垃圾袋，厨房所有的台面喷清洁剂擦拭一遍，磨刀，快速处理了池子里的鱼，洗菜，取出葱姜蒜。
先冲掉姜块上的泥，按在案板上“咄咄”地切成细丝。
照刘松的说法，龙胆鱼拿来做滚粥才是最好吃的。在砂锅里淘好大米，加一点香油搅拌，加水浸泡半小时。龙胆切薄片，用镊子取鱼刺，加姜丝、料酒、盐和胡椒粉腌制。
砂锅移到灶上，用猛火，开盖煮，沸腾后适当搅拌，看米花的状态，差不多就马上下鱼片，关火，轻拌，最后加盐、葱花、香菜末调味。
木勺停在了嘴边。奇怪？刚刚像有什么声响？侧耳又听了一会，“咚”的一声，屋里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老刘，是你在里面吗？”陈家耀试着叫了一声。
没响。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迅速放下木勺朝房间走去。
打开房门，陈家耀吓了一跳。
刘松鞋也没脱，面色铁青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边的嘴向下斜着，脸和脖子上全是口水，右手和右脚时不时抽动一下。
陈家耀心头一凛，是中风？
“老刘，能听见我说话吗？”陈家耀马上掏手机按了120。
电话接通，陈家耀简单说明刘松的状况，接线员表示立刻安排救护车过来，陈家耀急道，“要快！不知道他已经昏迷多久了。”
接线员嘱咐陈家耀，不要随意移动病人，更不能摇晃他，如果没有呕吐，只要把衣服的扣子解开让他保持呼吸顺畅就行。
陈家耀按照他说的，又把窗户打开让屋内空气流通。
“痛，痛！刘松含糊地喊了一句，他左脸紧皱，右脸松垂，眼皮下眼珠快速转动。
“老刘？”陈家耀蹲在床边，“救护车已经在来了，你会没事的。”
站起时陈家耀感到一阵微微的晕眩，想到救护车一会要从大门进可能得跟保安解释，他拔腿朝往楼下跑去。
“病人今年几岁？有无药物过敏史？”
“73岁，无过敏史。”
“你是病人家属吗？”护士问陈家耀。
“不是。”
“病人家属来了吗？”
“没有。”
“那赶紧把他们叫来啊！病人现在要去做颅脑ct，一会不定什么情况呢，你赶紧通知家属。”护士不耐烦。
陈家耀站在医院外，拿刘松的手机给“女儿”连续拨了好几通电话，没人接。
难道是号码错了？陈家耀皱眉。
看一眼表，已经下午五点多，想起餐厅还有事，陈家耀打电话给吴嘉交代了一下。
医生找到陈家耀，说，“已经确定病人是出血性脑卒中，出血量较大，需要家属来决定是进行保守治疗还是进行手术治疗。”
“不过考虑到病人的情况较严重，即使通过手术存活，可能也会有严重的后遗症，像失语、偏瘫、感觉障碍这些。”
“你的意思是，不动手术会死，动手术也不一定会活得好？”陈家耀握紧着拳头，“那动手术吧。”
医生不带情绪地看着陈家耀，说，“病人现在已经失去意识，手术需要家属的签字，您尽快联系他们吧。”
陈家耀走到医院外，再次拨“女儿”的号码。
“喂。”电话终于接通。
“是刘千彩？”陈家耀迟疑了一下。
“是我。”
“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你爸正在北里第一医院抢救。”陈家耀压着怒火。
“是吗？是不是情况特紧急，马上要交一笔住院费？要我打到你账上？”刘千彩竟用一种轻佻戏谑的语气问。
陈家耀一时没反应过来，刘千彩接着说，“你从哪儿偷的这手机？我现在就报警你信不信？”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陈家耀回拨，不接。
陈家耀没时间生气，再一次翻查着通讯录，把刘姓打头的名字全拨一遍后终于找到刘松的儿子刘万墨。
刘万墨一听说他爸中风，手里的蛋糕整个掉到地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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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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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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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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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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