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做,一面不时望外面漆黑的夜色。
房间沙漏,指示差不多到了寅时,池苒还没回来。云枝把改好的舞衣折好,放回针线篓里。起身伸个长长的懒腰,去窗边张了张。
院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无奈地打着呵欠,准备吹熄烛火,上床就寝。
刚转身,门声一响,一条身影带着冷气钻进来。
“你怎么还没睡?”
池苒比云枝还显得惊讶。
云枝回头瞧瞧她一身黑衣,脸上蒙面巾都没拉下来,气得重重把手里整理着的被褥一摔: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一身......你先告诉我,你去哪了?该不会又去见上次打伤我们三姑娘的那个凶手了吧?”
自家姑娘不肯说,她和哈利可是非常清楚:打伤自家姑娘的人,和池苒息息相关。
池苒抹下蒙面巾,露出一丝痞气的笑意,无视云枝愤怒,走到自己床边,开始换衣服。
云枝目光落到她丢在桌上的短剑上。没完全插回剑鞘去的短剑,尚带有未凝固的暗红液体。
她心咯噔一下:“你......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你杀人了吗?”
“不过是宰了几条狗。”
池苒经过她身边,手指轻佻地勾了勾她下巴:“亲爱的云枝姐姐......你们三姑娘都不管我,你倒是越俎代庖,如此关心我?”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话,三姑娘没告诉过你吗?”
云枝看着她径直走到角落,舀盆里的水冲洗手脸,气得她阵阵肝疼。想说什么,说不出来,只能赌气自个儿上床,拉被子背身睡了。
池苒洗漱好,回手抽块抹布,把剑上血擦拭干净,还回剑鞘,压在自己枕头下。
回眸瞟瞟云枝背影,她无声地笑了。
第二天是立春节。
大厨房精心做了不少春饼和春卷,分送到各个院子。
蒋氏给几个女儿放了假。解婉上赶着去主院沉香榭跟嫡母共度节日,解璇外面套了舞衣,就在小院自家练习舞步。
她不厌其烦地重复一个甩袖动作,调整脚步。哈利就蹲在旁边,不厌其烦地看。
解璇被他看得不自在,水袖一甩,打在他眼上:“你云枝姐姐那么忙,你不说去帮忙,就在这里看我做什么?”
哈利认真脸:“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感觉你这跳舞,和我研习魔法,一个道理啊!”
他随手搓出一个拳头大火球:“你看,我现在,大有进步了。我和你一样,也在努力。”
解璇目光从他有些傻的笑脸上飘过,眼神淡淡:“我跳舞,可和你不一样。你是磨炼自身实力,我是在专注逞娇斗媚,阿谀取容男人。”
哈利愣了愣,起身:“什么娇、媚,阿谀男人的?三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舞蹈,是一种历史悠久的艺术,有节拍的步调。就像吟游诗人,能用有韵律的文体,歌颂出世间最美好的万物。”
“你舞动的时候,舞蹈便是你潜藏灵魂中的语言。你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出足,都是笔尖下的字。让你在雪白的纸上,组合画出你所想要的旋律、诗篇。”
解璇听得呆了。
从来没人这么评判过舞蹈!
世人观念中,舞蹈,就是助兴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除了最低下的歌舞伎,没人费心去学这个。
她被人说有天赋。但她引以为耻。
掩了掩眼睛,她忽然觉得那里酸胀难受。
“哈利......你们那里,不认为跳舞,是娱人的贱业吗?”
“娱人......也娱己啊!”
哈利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们家乡,还有种宫廷舞蹈。盛会时,王公贵族,名门淑女,都会下场翩翩起舞。祭祀、节庆庆祝,历来只有最圣洁的少女,有资格献舞。”
他弹弹手指,顺手张开一个结界,罩住两人。
然后,左手扶右胸,右手做了个虚拟的脱帽动作,身体稍微前躬同时点头。
解璇不知所措地抓紧自己水袖,看着他。
哈利露出自己的雪白三瓣牙:“这是我们那的贵族男子,邀请女士共舞的礼节。美丽的姑娘,请问你愿意与在下,共舞一曲吗?”
解璇张着嘴巴,紧张地东张西望。
“我设下了结界加凡人面具。现在结界外的人,只能看到你站在这里发呆。”
哈利微笑着,轻轻牵起她的手:“来,跟着我的脚步,前进,或则倒退;感受我手臂的力量,旋转......”
解璇定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那一泓漂亮清澄的蓝,如同幻境中最美的罂粟,吸引她沉迷。
“前两步......后一步......左三步......再前,好!转......”
一开始的跌跌撞撞,不知道踩了他多少脚。终于,她慢慢能跟上他的步伐,身子轻盈地随他指引带动、旋转,再旋转。
她面上的笑意越扩越大,眼里的光越亮越炽。
两个人在结界中翩翩起舞。宛若笼中小鸟脱困,与最亲密的爱人,一起自由翱翔天空。
料峭春寒,似乎也融化为暖醺轻风,温柔抚慰这一对少年男女酡红微醉的脸庞......
“三姑娘,夫人请你过去沉香榭一趟!”xǐυmь.℃òm
蓦地一声呼唤,俨如当头棒喝,惊醒沉迷在快乐中的两人。
解璇望着近在咫尺,哈利放大的金发碧眼,心脏咚咚剧烈跳动。
下刻,她脸涨通红,把他推到一边,低头仓皇抹着自己一头一脸的汗水。
哈利弹个响指,收了结界。云枝过来帮解璇整理衣服,些微惊讶:“三姑娘,你怎么跳得这样狠?里面小衣全湿透了,快回房更衣吧!”
“唔......”
解璇几乎不敢去看哈利表情,跟着云枝,急匆匆走了。
哈利目送两人进屋,一脸傻傻笑容,宣告一段落。紧接,他龇牙咧嘴跳脚,开始使劲儿揉搓自己脚背。
解璇换了衣裳出来,那报信的丫头,还等在门口。
解璇瞅她一眼,给云枝递个眼色。云枝会意,将早准备好的一点钱塞给对方:
“姐姐劳烦你跑这趟了,我们姑娘换衣服,耽误这些时候。”
那丫头眉开眼笑:“谢谢三姑娘赏。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的......主要是四姑娘在夫人跟前提起了三姑娘,夫人才想着让三姑娘过去一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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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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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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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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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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