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展昭估计错了,回来的时候,不但李济世人没走,厅里面又多了好几个先生,连李湛也来了,在那里帮着招呼呢。寒暄了几句,众人不由分说,轮流替展昭诊起病来,然后大家就出来了,要躲到帐幔后商议。
一看别人都出去了,朱北也想着跟过来,李湛急忙吩咐道:“小朱,你就别跟着过来了,去陪着都监说话吧!我跟先生们有事情商议。”
帐幔后面,几个先生聚在一块儿,一个神色沉重的,捋着胡须说话道:“气滞血瘀,加劳累过度,以致肺阴亏损,外邪乘虚留滞。肺失宣肃,气机不畅,终致血行瘀滞,结成肺积。”对这个说法,其他几个人议论了几句,结论也都是大同小异。
李湛听不懂他们的话,只好开口询问道:“各位先生给我说说,这个病到底要不要紧,有法治么?治好了是不是得花费多?这个不怕,寨里面有钱!”
有人便就告诉道:“李参军,我们就实话说了吧:病治的晚了!要是能早个一年,甚至是半年,我们也能想些办法,如今肺脏已败,治不好了。”
事情太突然,听得李湛险些栽一个跟头。众人摇头一遍遍道:“这么年轻,可惜了。觉得不好,开始怎么不早治?!”照他们的说法,这病不久便要咯血、胸痛、发热、气急,依李湛看,已经有一些这样的症状了。
后来众人又继续说了些什么,李湛压根没听进去,只觉得头脑空空的,说什么他也记不住,不知道应该咋办了。李湛把头朝屋里面去看时,展昭与朱北正在说话,不知道他们俩提到了什么,还在那笑呢,这个话儿叫他怎么说呢。
济世先生给开了药,让吃些息贲丸先看看。除了这个,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想。李济世是个热心的,这么告诉李湛道:“参军也不用太着急,等我回去了,跟几个师兄们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帮都监延长时间。”李先生说的是“延长”,而不是“治好”,李湛虽然感激他,心里面还是免不了失望。www.xiumb.com
众人的神色不太对,展昭已经感觉出来了。不单是李湛,连釒明寨的守将王泊、陈鹏这两个,无缘无故的,也突然跑过来嘘寒问暖,坚决不让他再熬夜。底下的军士,好像一夜之间都自觉了不少,许多事情都不用吩咐,他们自己就找着活去干了。
尤其是朱北早晨来送饭的时候,眼眶都红肿了,开口说话的的时候,还有些抽抽搭搭的腔调。展昭又不蠢,知道是昨天病诊的不好了。
趁着没人,展昭询问朱北道:“小朱,昨天李先生他们来帮我诊病,后来说了什么么?
朱北慌忙告诉道:“没事儿,都监!他们说了,就是点小病,吃几副药啊,养一养咱们就好了!”
展昭又问:“可是我已经吃过两副了,怎么还一点不见好?”朱北立刻说话道:“都监你病了这么久,才两副能顶什么事?!根本去不了病根么,你得吃长了才管用!”
展昭笑着告诉道:“其实啊,我有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们。我不但认得狄枢密和包龙图,我的师父,还是陈抟先生亲传的徒弟!陈抟先生你知道么?他有一个海上方,能医死人、肉白骨,得了什么病都能治,后来传给我师父了。有这个方子,就没有不能治的病,不过得先知道这病的名字。”
这话儿朱北听见了大喜,跟过年似的,脸上一下子高兴起来,一个劲笑,一面还手舞足蹈的,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急等着去找海上方。却见展昭脸色渐渐的变了,并不提什么海上方,问他话呢,似乎他也没听见。“或许都监的海上方太稀罕了,不能轻易给别人看吧”朱北心里这么想道。
展昭让朱北回去吃饭,想要自己一个人歇歇。他今天突然觉得有些累,特别想家,想父母诸兄了。睡了一会,展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立刻床上又爬起来:都监患病不是件小事,需要写信递与上面。
才刚展昭问了朱北,那几个先生推断说,他还能有三个月时间,一个月用来寨中交接,剩下的时间,要去一趟东京,最后便回太原吧。
看见了展昭的举动后,李湛心里面便怀疑说,肯定是朱北那兔崽子办事儿不行,说话的时候露了馅,让展昭提前知道实情了。虽然已经猜到了,李湛仍旧来劝道:“明熠你就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个伤风,几天就好了。”
展昭看了他一眼道:“又平兄,你别过来安慰了,我全知道了。”李湛知道瞒不住,便继续道:“我曾听说过一句话:这世上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明熠你放心,我又去找了好几个先生,你这病肯定能治好!”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釒明寨先后请来了十来个郎中,这些郎中来看了看,口里面说的也大同小异,都道是肺积,这种病没有能治好的药,能荐也不过是息贲丸。
大夫遇到的多了,有几个告诉朱北道:“肺病到了最后的话,男会肿脚,女会肿脸。你们回去看着点儿,一旦有肿脚迹象的话,就时候不多了,就得准备后事了。”
有的时候,请大夫还能遇上些骗子,他们一开口,就跟你要几百两银子,然后一个劲保证说,吃了包好。要么就这么说话道:“五百两多么?!你们这些富贵人,真就是舍命不舍财!一百两银子买一年寿命,你们想买啊,我还不卖呢,问老天爷买命,折的可都是我的寿!”
打开他们卖那些东西,就是包香灰,好几种粉末混合在一块儿,这种东西顶什么用?让李湛指挥着军士们,当场把骗子痛殴了一顿。
看的再多,无非是更多不同的大夫来告诉说,没办法治。展昭早就不愿意再看了,又不好驳了众人的心意。背着李湛和展昭,朱北几个人还凑了钱,连算命的、做法的都请了,然而还是没什么成效。
这日展昭、李湛这两个,还有朱北和寨里面另几个军士,一块儿走在路上的时候,碰见了寨里一个熟悉的行首。行首眼尖,寒暄完与展昭说话道:“都监最近事忙么?我看你瘦了!身体要紧,别太操劳了。”说着那人还评价道:“这瘦归瘦,倒是愈发清秀了”。
这话儿本来没什么,碰巧旁边有一个相面的,肩膀上担一条过头木拐棒,挑着个纸招儿,纸招上写着“陈抟神相”四个字,口里还唱着歌诀道:“面目清秀,未必是贵相,孤寒早死者亦不在少…”没等他唱毕,朱北和其他那几个军士,都疯了似的,直接扑上去打相面的嘴。
突然被打,相面的不明白眼前是什么状况,以为初来乍到,寨里人要问他讨孝敬,急丢了拐棒,捂住脑袋一道烟走了。众人还没有打够呢,还想去追,早有李湛喝住道:“行了,行了!都住手吧,你们还嫌不乱么?!”
其实生死之事,自己从头捋过一遍,这一辈子值得了,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展昭自己也已经看开了,倒是别人看不开,在替他不甘。展昭不喜欢旁人的议论,不喜欢别人替他选择,替他不值和惋惜。
虽然如此,还是有一些遗憾的事:世界那么大,锦绣山河,那么多地方还没有去过。有些地方虽然说去了,也只是匆匆走过一遍,个中的景致都没有细赏。还有几个要紧的人,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心里面有些舍不得。
眼看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寨里的事儿,早已准备妥当了,就等着下一任都监来交接。递了一次次书信,还托人催促了许多会,上头没有回音也罢了,倒是把李湛给调走了。
临走的时候,李湛还在那愤愤不平,再三告诉展昭道:“明熠你放心,我一过去就写封信,把这里的事情告上去!我就不信了,这事儿还没人能解决了!”
预备好用来交接的一个月时间,来了又走了。本来打算好的事情,好多的地方,还有好多想见的人,都没有时间去见了。等上面终于有了消息,却是一个晴天霹雳:三路都部署王德用病逝。诸官暂且各安其职,不得擅调。
展昭已经写好了家信,将家中事务,全部托付与展英了。从延州回来,展昭一个人停马在驿路上,往东面望。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想去一个地方,见一些人。
白玉堂、包龙图,还有龙卫的那些兄弟们,狄元帅、刘厢使、刘军使,还有一直挂念他的两个表姐——这件事情,必须对她们隐瞒才行。幸而釒明寨地处偏远,骗一骗她们说消息不通,先别让她们知道吧。等过去十年、二十年以后,到实在隐瞒不了的时候,再慢慢的说。
还有家中的仆从,左右厢来来往往的军士,州桥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以及那个赵官家,没一个不想的,也不用说话,远远的看一眼就行了。
还有他以前住过的房子,整齐的营房,熙熙攘攘行人的街道,汴河两旁的杨柳树,每日走过青砖的路,没有一个不想的。如有可能,展昭愿意用任何东西换他们下半生的太平。
也不知展昭眺望了多久,朱北终于忍不住了,在后面大声叫他道:“都监,别在风里待的太久,小心着了凉!”展昭不管这个话儿,仍旧还在眯眼远眺,这么回复朱北道:“这个风,是从汴京吹过来的!”展昭执意在那里不走,众人也没办法劝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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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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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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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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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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