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慢些——”长廊上,宁珠手上提着灯笼快步跟在谢沅身边,行走间裙衫摇曳。
越过长廊,经过红柱拐角,视野空阔起来。
见着从枫和院出来的女使,谢沅忙不迭上前问道,“秋荷,母亲呢?”
说着她往屋里望了眼,隔着屏风,但有人没人还是感觉的出来的,她又回头去看,门前空空荡荡,显然已经走了有好一会儿了。
秋荷秋兰都是跟在谢夫人身边的人,只秋荷是个闷性子,平日里不爱说话,就留在了内院里整理内务,这会儿眼底布满担忧,见她问起,还记得谢夫人的吩咐,劝慰道,“大姑娘莫急,大娘子说了,宫里人既然是这般光明正大的请她入宫,那定然不会有事的。”
谢沅:“........."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自责声,“大姑娘,都是老奴的错,我就不该开这个门!”
谢沅回眸看去,就见看门的管事从不远处过来,行至她五步外,“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烛火中那张黝黑的面孔有些红,面上尽是后悔之意。
听见这话,秋荷跟着低下了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状,谢沅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底冷的仿若能溅出冰渣子,但在看向几人时,声音还是缓的,“林伯,快些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
宫里的人来得急,压根就没有给她们反应的时间,名为请,实为强迫。
林伯眼含着泪点头,蹒跚着站起来。
都怨他。
若是不开这个门,大娘子就不会被强硬着带走了。
管事年过半百,在谢府干了近半辈子,经历过钟鸣鼎食,鲜花着锦,哪里还能想到会有这么一日,想到伤心处便忍不住老泪纵横,哽咽了声音,“那宫里头的人....那宫里头的人....就是一群畜牲!老奴拦都拦不住......”
“林伯慎言。”
谢沅截住了林伯的话,神色微寒,这话若是传出去,别说是她娘了,就是整个谢家都得跟着陪葬。
林伯话脱口就意识到了失言,心下惶恐,忙住了嘴。
宁珠站在谢沅身旁,来时还不觉有什么,但这会儿听见这话,环视周边严肃至极的面孔,到底年纪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场就哭出来了,“姑娘,大娘子....”
“不,一定还有法子的,我去请大公子....”说罢,宁玉就要往谢知南住的承楠居去。
因着殿试名单下来,还有一个月便是殿试,大公子为了能一举中第,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苦读,便是吃饭都是身边的小厮送进去的,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等宁玉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声音。
“站住。”
谢沅往外看去,正是初春,天黑的都快,眼下应该快到戌时,这会儿天色已经黑透了。
宫里人最是坐得住,耗也能耗死母亲。
宁珠顿住脚步,回过头,“姑娘——”
“按时去给大公子和二公子那边送饭,别提母亲的事。”清冷的声音落下,谢沅站起身,理了理裙摆,眸子微敛,“宁玉,你同我出门一趟。”
“这天都黑了,姑娘是要去哪里?”宁玉一句话还没来得及问完,见谢沅已然往外走,宁玉顾不得什么,忙提起裙子跟上去。
-
此刻,宫内。
“谢夫人,请。”
椒兰殿外,传进来宫人恭恭敬敬的声音。
听到这道声音,吴贵妃直起身子,正襟危坐着,朱唇轻启,“宣。”
门口候着的宫人快走几步行至屏风外,低眉顺眼的半弓着身,毕恭毕敬的,身后还跟了一人。
吴贵妃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来人着一身得体的藏蓝花纹对襟衫裙,发间没有繁复的发饰,那张脸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的脸,柔美秀气,经年不老,依旧风韵犹存。
“命妇见过贵妃娘娘。”谢夫人屈膝行礼,神色不卑不亢。
见状,吴贵妃往后靠了靠,并没有要叫人起身的意思。
吴大娘子强压下心底的怒气,挤出一抹笑容,看向底下的人,“薛妹妹,我自问可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要这般对你亲哥哥和亲侄子?”
话里嘲讽意味尽显。
身为亲妹妹,却将亲哥哥和亲侄子送到牢里,这天底下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吴贵妃低眸,抬眸扫了眼,原先站在宫内的宫人立刻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宫门阖上的声音传来,吴贵妃指尖微微揉搓着,不轻不重的开了腔,“谢大娘子,我知你护子心切,但墨儿也是你亲侄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是让人难办啊。”
谢夫人膝盖微酸,但忍着没有表现出来,闻言只是淡淡的开口,“贵妃娘娘所言极是,但我谢府世代都是清白人家,可不敢与贪污之事扯上关系。”
名门谢府,自有其傲骨。
今日便是死在这,她也断然不会答应牺牲南儿。
“放肆!”
吴贵妃豁然站起身,目光直逼底下的女人,沉下声音,“谢大娘子,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英雄识时务者为俊杰,可别非要撞上南墙撞个头破血流方知后悔,那可是不值当的。”
言下之意明显,今日若是不答应,那便别想安然离开。
谢夫人岿然不动。m.χIùmЬ.CǒM
见状,吴大娘子走下台阶,行至膝盖微微颤抖的谢夫人面前,眼底凝聚起厌恶,“薛妹妹,我劝你一句,薛家才是你的娘家,谢辞死了,你已经没了倚靠,你可不只有一个儿子,想想你那病秧子二二哥和没用的女儿,舍弃一个换两个孩子的平安顺遂应该是值当的吧?”
听到这话,谢夫人几乎是瞬间抬起了眸,“你们想对容儿沅儿做什么?”
吴贵妃居高临下的睨着谢夫人,“谢大娘子,念在你我两家算是姻亲的份上,今日不妨把话挑明了与你说,你以为,官家贬谪谢相单单只是因为政见不合吗?谢大娘子,你虽为妇人,但也应该明白,什么叫站错队要付出什么代价。”
当初谢相力挺太子,痛斥当时还是明王的皇帝,如今新帝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
那些个支持太子的老臣被贬的贬,废的废。
谢夫人脸色一变。
难不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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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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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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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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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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