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握住季微澜双肩,又很快松开。
“放心。”
一点新鲜的草木味传来,季微澜抽了抽鼻子,轻声说了句好。
电话那头,沈砚的声音有些迟疑:“小师妹,你是同朋友在一起?”
她看见高磊撮起个口型,咬牙切齿又无声无息地说了三个字,说完还撇撇嘴。
“男朋友。”
季微澜清楚地将那三个字说出来,说完后才发现,自己的口气居然很轻松,脸上烧归烧,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羞窘。
沈砚沉默了。
高磊笑得毫不掩饰,指了指手机,又指了指自己,转身朝防波堤上走去。
季微澜会意,告诉沈砚:“师兄你就等在客运站,不要走开,他开车过去大概两小时。我会把你的号码给他,你们随时联系。”
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叫高磊。”
话筒里隐隐传来一声轻叹,沈砚说:“那就有劳了。”
季微澜收起手机,追上高磊交代一番。
最后,她欲言又止。因为仓促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手指已不由自主拽上男友的衣角。
高磊脚下不停,反倒加快了些。就这样穿过一片沙滩,在防波堤的台阶处停下。有关那几张照片,以及沈砚,季微澜依然觉得难以启齿。
不说,似乎哪里不对;要说,又明明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么紧张我?”耳边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笑意。
高磊的手覆上她的,略略用力地反攥住:“不就是朋友圈发几张照片?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季微澜把嘴巴抿成了一条线,不说话。
“连朋友圈都用不着,我就看活体!”
季微澜:“……”
“给你画画算什么啊,我也能画!回来就画!”
“用霉菌?”
“黏菌。霉菌是真菌,黏菌则属于单鞭毛生物变形虫门……”
两人看着对方,一起笑出声来。琇書網
季微澜抽出手,把他朝台阶上推:“能不能找到老师,都记得给我电话。”
“别担心,聆城治安不错的。”高磊说,“刚才我已经发消息给老徐了——还记得老徐吗?除夕我们在他那里喝的羊粥。老徐说会发动他的朋友一起找,人多力量大,一定能找到。”
又叮嘱:“拍照的要是胡搅蛮缠,你就站海滩上大喊一声。别怂,这里可是你的主场。”
他走上台阶,突然顿住。
“差点忘记说了……”他嘟哝着。
“嗯?”
季微澜不解抬头,就看见他朝自己俯身靠近,越来越近。
一点热气落在她眉心之间。又轻又软,又如烙印般滚烫,几乎还来不及感受,就慌慌张张地结束了。
她被定在原地,脸色如一整盒赫赤被打翻。耳边久久回荡的,是高磊扭捏又得意的声音:
“拽衣角真可爱。”
海风吹凉脸颊,季微澜慢慢走回到“南极一号”。
拍婚纱的热闹还没结束。
她一过去就看见新郎已经登上了“南极一号”木船,老太太正把新娘朝船上推,还招呼摄影师:“快些啦,抓紧时间拍几张!”
摄影师显然不乐意配合:“你们价格没协商好,回头店家还得找我们麻烦。”
新娘也不乐意:“妈,这样不太好。”
“就拍几张咯,她这里又没装门,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季微澜径自走过去,提醒船上一脸不耐烦的新郎:“这位先生,登船最低消费是三十元。你要点什么?”
一听最低消费,老太太已经踩上踏板的脚下意识又收了回去。
季微澜看看她:“虽然没有门,这里也属于我的私人产业,是受法律保护的。”
“吓唬老人家喔。”老太太怒目圆瞪,“你这船又不是金子打的,踩一踩警察还能抓人?”
一边说,一边气哼哼朝船上走。
季微澜真是要气笑了。她原本觉得新娘可怜,打算主动提出摄影费用减半,谁知道对方竟是如此不讲道理。
不等她大喊一声,早有看热闹的孩子拍着手叫起来:“老八婆,蒙查查,无哩分寸又浮夸,十足一个蒸山瓜!”
又有孩子扯着嗓子朝滩涂喊:“阿妈,有坏人咯!”
很快,来赶海的女人们就围过来。
老太太一副“千军万马全不怕”的架势,眼见人来得多了,个个手里不是拎着敲藤壶的铁爪,就是夹螃蟹的长钳,就讪讪的放低了声音。
“不让就不让咯。这破船也就这样,我们又不稀罕拍!”
她骂骂咧咧拖着儿子下船。船下的孩子们还在“老八婆,蒸山瓜”地嚷个不停,老太太扬手作势要打,自己先脚底一滑。
鞋子黏糊糊的,踩了一脚海头发。
“什么鬼地方!”老太太靠在儿子身上抖鞋子,又使劲撕扯他的袖管,“不孝子!娶个败家精!拍照片可让你妈遭大罪咯!”
新娘连声道歉,上前来扶,被婆婆一巴掌挥开。
新郎没好气道:“你看看,你都把妈气成什么样了。”
新娘刚要声辩,就被他打断:“不怪你怪谁?婚纱是不是你要拍的?地方是不是你选的?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受气,大家的脸都丢光了,你还有脸讲?”
摄影师和助理蹲在一旁已经很久了,这时问道:“还继续拍吗?先讲清楚,你们主动不拍,剩下的张数费用也是不退的。”
“拍!”新郎架着老太太朝沙滩另一头走去,“随便找个地方,拍完了事。”
老太太的抱怨声随风飘散。新娘一声不吭跟在后面,洁白的裙摆已沾满沙砾。
赶海的女人们三三两两议论起来,说老八婆同她个仔这样孤寒,又不讲道理,谁嫁过去谁受罪。又告诉季微澜,以后遇见不好对付的人只管开口。
季微澜看着桌上即将完成的花束,心头五味杂陈。
除了拍婚纱这一队,这天还来了几位观光客,看见要拍婚纱就躲开了。现在陆陆续续回来,坐在船上拍照的拍照,吃下午茶的吃下午茶。
季微澜坐在民宿门口,将高磊采摘的其他植物也做成一个个小花束,有客人离开便送一束。
阳光灿烂,客人的笑容也灿烂。高磊让她放心,她就努力地按捺住焦灼不安。
这样美好的地方,不应该有坏事发生。
【作者有话说】
我每次在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也会觉得世界真美好啊。
阿婆:阳光下的罪恶,了解一下?
ps,民宿其实是发生谋杀案的好场所,不过这里是晨间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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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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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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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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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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