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二十可怕的噩梦,竟然渐渐远去。Χiυmъ.cοΜ
他唯想让林侯爷能够找到些许痕迹。
洞穴里面很宽敞,足够容纳几十人。
只是里面有岩浆滴答,阴冷异常。
铺着的干草还在,烧过的碳灰还在,破被薄褥还在。
岩石上早已泛黑的血手印还在。
甚至于,还有那像是婴孩的脚印子子。
这里面有人住过的,那么显而易见。
林骁在那破褥和草堆里翻了半天,找到半串木珠手串。
那线已断了,有一半的木珠子变成了黑糊糊的木渣,手一碰跟黑糨糊一样染了一手。
他认识这个,那时候他穷,这是他为她亲手雕的,花了大半月的时间才制成。
林骁跪到在地,浑身颤抖着,哽咽难耐地哭出声。
他一个人过了多少年了?其实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在意过。
荣归故里的时候,听说曹家父子逼她嫁人,他恨!
得知她在大婚之日穿着嫁衣上吊死的时候,他痛!
痛彻心扉的往事都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久到手刃曹家父子时的狠戾他都不记得了。
可只要一想到,她曾在这里生下一个孩子,在这湿冷又黑暗的地方一个人带着孩子,绝望地想着将来……
那又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林骁突然明白,原来自己有一天也会痛到绝望,这场景,跟她多年前何曾相似?
他痉挛地缩在那草堆里,彻骨的寒凉向他袭来,他愧到无地自容,恨不得撞死在这里。
当年大伯一家将他的名字报上去,他原是可以不去战场的。
可他寄人篱下太久,心里只想着出人头地。
明明他们,聘礼都过了,嫁衣都送过去了。
可他还是没有娶她,说好等三年的。
三年他不回来,她便可以再嫁别人。
曹家父子心狠,他才走三个月,他们便逼着她再选一个夫家。
林骁哭得实在是有些厉害,他无法原谅自己。
临走前那一夜,她穿着一身嫁衣来找他。
那样固执的模样,一双杏眼里定定地望着他,什么也不说,可是也不走。
他曾以为,那是她一辈子做得最勇敢的事情了。
多少次躲过伏击射杀,多少次避过枪林箭雨,他对自己说,一定要活着回去。
那么好的姑娘,认定了他,他就不能让她再嫁给别人。
一晃三年,他如约赶回来。
可她却香魂已逝,连正经的坟头都没有。
他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
杀曹家父子为她陪葬,一身未娶为她守着。
他曾以为,这一生他是对得住她的。
百年魂逝,他还能高高兴兴地唤她一句夫人。
可此时他却觉得浑身疼到骨子里,这世间能让他疼到生不如死的,竟然不是长枪暗箭,而是她的刻骨柔情,寒洞生子。
山洞外,韩钰对着李平道:“这里曾是侯爷夫人住过的地方吗?”
李平点了点头,心上如释重负。
山里风声阵阵,呜咽悲鸣。
重叠的树影将周围罩得严严实实的,可崖壁上却依旧那么惨白,仿佛无声地显露出它的孤寂。
韩钰看了看一个个肃然以待的亲卫,一时间面容也有几分悲戚。
不可一世,从不向人低头的侯爷,竟然哭得这般凄惨。
可想而知,当年夫人在这里住着,却始终等不到侯爷回来的时候,是何等绝望。
从前他们都劝侯爷续弦,再深的感情,人都去了,可林家香火总是要有人继承的。
起先侯爷并不理会,后来直接呵斥他们,不许再提。
他们也死心了,只当侯爷乃时间难寻的痴情男子,认定了夫人,便是一辈子。
可此番他们才真正明白,那个女子在侯爷心里的位置,岂止是普普通通的男女之情?
那是生死许诺,矢志不渝的感情啊!
这样的感情,怎么能容许旁人来亵渎呢?
林骁在那山洞里待着,一直到天亮。
出来的时候,他双目红肿,神情憔悴。
他对李平道:“村里有认识她的,无论男女,还有那些嫁在外面的老妇人,你都帮我去问一问。”
“你告诉他们,谁能说出关于她的事情,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我都会给他们一笔丰厚的钱财。”
“若是有关于孩子的……千金酬谢。”
李平听了,知他已然带了心病,连忙下山去办。
韩钰听闻孩子,连忙遣了两个人跟着李平去。
他站在一边,也不敢多问。
林骁就在那周围转了又转,他发现这一处他带她来过几次。
没有林荫遮挡的地方,往下看去,第一眼便是林家的祖宅。
林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突兀地笑了笑。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有那么多的想法。
或是要出人头地,或是要还情报恩,或是要为人着想。
一时走岔了,只当安慰自己,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可是年暮时,只觉得可笑。
看看那菜地里翻地的小夫妻,看看那在一旁捉虫玩耍的稚儿?
庸庸碌碌这一生,难得就没有幸福可言吗?
他该去怪谁?
怪他走后,无人庇护于她?
怪曹家为了钱财,逼她出嫁?
还是怪他自己心高,总想着出人头地?
那三尺白绫,一身大红嫁衣,死后草席裹尸,半点香火也无?
林骁的眼睛又模糊了,昏昏暗暗,沾满水雾。
哭什么?
这般像水的眼泪,流得那样多,却抵不过当年她投过来的一缕目光。
定定地望着他啊,什么也不说,却显得那样坚持!
早知!
早知!
早知!
何曾不早,何曾不知?
不过是心里头那点执念,终究是盖过她那双盈盈眼眸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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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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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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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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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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