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得到自家儿子冤情得雪的时候,卢芝华就已经清醒过来,眼下看着安然无恙的儿子,她忍不住又是一番老泪纵横,被杜苍兰好说歹说才劝了下来。
“母亲这边有我和阿絮呢,你不必担心。她老人家只是受惊过度,你平安归来,她的一颗心归了位,用不了几日便能恢复。”杜苍兰亲自将自家兄弟送出门,指着院门处低声说道,“回去多陪陪阿碧吧,她才是最需要你的人。”
“好,那母亲这边就有劳大哥了。”杜苍庚微一拱手,方要挪步忽而想起一事,“方才回来的路上,阿爹一直闭目养神,我看他应该也是累了。大哥你若方便,待会儿最好能去瞧瞧他。阿爹上了年纪,被我连累折腾了这么多天,想必也是吃不消……”
“放心,待会儿我就过去瞧瞧,交给我就行。”杜苍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对了,方才我听阿爹说明日太子殿下会过来?”
“嗯。”想到赵元澍为何而来,杜苍庚顿生感慨,“如今二哥的死因真相大白,陛下本想让越王殿下以命抵命,被阿爹拦了下来,于是陛下这才改了主意,要送越王去永州。说到底,虽然萧琴娘狠毒,但幕后黑手还是越王,陛下觉得愧疚,所以让太子过来,代他祭奠二哥,以告慰二哥的在天之灵。”
“哦?还有这样的事?”因为困守府中,杜苍兰对外间发生的情况一概不知,闻听此言,他亦不由忿忿不平,“老天对苍术真是不公,怎么让他遇上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子?还有那个越王,真是丧尽天良,死一百回都不足惜。阿爹就是太善良了,就不该替那越王求情。”
“不求又能如何?越王到底是陛下的亲儿子,你觉得在陛下心里,二哥和越王谁更重要?今日不求情,放任越王掉了脑袋,等到事后陛下追悔莫及,倒霉的是谁?”看着杜苍兰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杜苍庚朝屋内看了一眼,待确认无人,这才将人拉到一边的廊檐下,“大哥,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当面和你说清楚。”
“何事?”
“关于太子……”
才说了四个字,杜苍庚便觉骨鲠在喉。他一直都知道,尽管杜若三令五申不许他们兄弟二人在太子和越王之间有任何偏向,然而杜苍兰一直都在向东宫示好,而东宫那边也在表面上给了杜苍兰颇为肯定的回应,以至于在此之前,所有人、包括杜苍兰本人在内,都认为杜苍兰才是全家上下与东宫最为亲近的人。
虽说杜苍兰这一行为的背后或多或少有些拿不出手的原因——当初郑絮总会默默将自己的夫君和杜苍庚做比,也明白一介御医的前途决计无法与禁军将领相提并论,但一向要强的郑絮并不甘心,便总会暗中怂恿杜苍兰借着一切机会亲近东宫——当然,在整件事中,郑絮之父郑铭也曾起过推波助澜的作用。在两位皇子的较量里,郑铭始终看好太子,并希望可以投其麾下,为其效犬马之劳。
作为翁婿,郑铭从未在杜苍兰面前掩饰其对太子的赞许,并多次怂恿自己的女婿,要多与东宫走动。
杜苍兰耳根软,没能禁得住郑铭和郑絮父女的教唆。尽管杜若并不大高兴,但好在杜苍兰还算有些分寸,与东宫往来也算中规中矩,并没有被人拿住什么把柄。于是杜若一直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郑铭出事之前,也没直接指责过杜苍兰,只是私下里总会借机提醒他些,以免他得意忘形。
对于个中隐情,杜苍庚亦是知根知底,然而眼下,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向自己的大哥开口,来解释清楚自己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太子?太子怎么了?”
望着杜苍兰陡然紧张起来的脸,杜苍庚扯着嘴角笑了笑,看上去有些不大自然。
“太子没事,大哥放心。大哥,对不起,之前我一直瞒着你,瞒着家里人,其实……”杜苍庚欲言又止,望着杜苍兰紧张而又不掩困惑的眼神,他心头一动,鼓足勇气将一切坦白干净,“我和大哥一样,在两位皇子中,早就看好太子,所以,我和太子有些私交,只不过你也知道,我身在禁军,无法在明面上和他有任何往来,于是,我只能瞒着你们所有人了……”琇書網
“你是说,你早就投靠太子了?”
杜苍兰一愣,随即很快明白过来。他看着略显局促的自家弟弟,心头忽而五味杂陈。
别人不知道,杜苍兰心里却清楚,外人都说杜苍庚大大咧咧没个正形,其实他才是兄弟三人里最心细的那一个。尽管杜苍庚没有直言,但他的神情已经泄露了他的心思,他是在担心,担心杜苍兰会因为他的刻意隐瞒而生气。
“这是好事啊!你位居禁军要职,又能结交太子,这对我们家是天大的好事啊!”出乎杜苍庚的预料,杜苍兰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舒服或是别扭的迹象,相反,他似乎有些不好意。
所谓不好意思,实则是难为情。想到曾经因为自认为与太子交好而生出的洋洋得意,杜苍兰不由面红耳赤,好在此时夜色深沉,廊下风灯昏暗,才没让人看出自己的窘状。
但好在杜苍兰生来并非争强好胜之人,若非郑絮一贯怂恿,依着他的性子,他绝不会有事没事抱着东宫的大腿不肯松手。听得杜苍庚如此一说,在窘迫的同时,杜苍兰忽而觉得一真轻松,仿佛压在自己肩上的胆子忽然消失不见。
“不怕你笑话,以前你嫂子总怂恿我讨好东宫,我明白她的用意,但我之所以愿意去做,其目的并不是要和你争什么。我的想法很简单,太子就是日后的陛下,讨好他,也不过是想着给咱们家寻个可以依靠的大树。你的能力比我强,既然你和他早就交好,那我也就可以松口气了。你的苦衷大哥我能体谅,你瞒着我、瞒着家里人,也是为了我们好。不过,你为何突然说出实情,是……?”
“因为陛下已经知道了,所以眼下也就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杜苍庚点点头,认真斟酌着言辞,想让对方听着舒服一些,“大哥,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单独和你把这件事说清楚。我知道,你也看好太子,与他关系不错。太子曾多次在我面前夸你,说让我像你多学学,学学你的沉稳和踏实。我是个武人,是个直脾气,就不和大哥兜圈子了。之所以单独向你说明真相,是因为我怕大哥多心。幸得大哥宽宏大量,又能体会我的苦衷,我这便放心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之前我确实骗了你,该认的错得认,请大哥受我一拜。”
“这是做什么?你有什么错?”杜苍兰笑着拉住他的双臂,又使劲拍了两下,“臭小子,瞒着大哥做事情,大哥肯定会不高兴,但大哥相信,若不是因为陛下那边不好交代,你一定不会那么做。你、我,我们是兄弟,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家里好。好了,这件事你不用多虑,大哥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不会生气。早些回去、早些休息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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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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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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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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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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