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我说的话很幼稚吗?”
柳无瑕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觉得不解气,还想再捶他一拳,却被他一把握在了手心里。
“不是、不是,你的话很对,一点都不幼稚。人啊,最怕有偏见,之前我们都太怵着陛下了,难免会把他往最坏的地方想。”
“那你笑什么?”
瞧着柳无瑕气鼓鼓的模样,杜苍庚忍着好笑,故作失落地摇着头:“我笑啊,果然不一样了。以前若是论起陛下,你只会比我牢骚更多,可现在却懂得设身处地替他着想、替他说好话了。这世上最亲不过血缘,果然没错啊。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你们一个个的,不是他的儿子、女儿,就是他的亲外甥,算来算去,就我一个外人,我操的哪门子心?”
“你可别说这样的话,谁把你当外人了?好好地和你说正事,你却不安好心拿我打趣,依我看,就该把你多关几天,让你没个正经!”
柳无瑕使劲抽回手来,身子往外撤了些,故作嫌弃地与他拉开了些距离。杜苍庚本就是存心逗她,哪里舍得让她真发火,便讨好似地往前探了一把,将人搂了回来。
“夫人教训得是,我言辞不周。是啊,我这也算和陛下沾亲带故了,怎么能叫外人呢?一个女婿半个儿,好歹我还能抵得上半个儿子呢!不过,就算我说得不对,夫人的心也不能这么狠啊,不能动不动就盼我多坐牢啊,那地方暗无天日的,你能忍心?”琇書蛧
“我当然不忍心,当谁都和你似的,没心没肺。”尽管嘴上说着埋怨的话,但柳无瑕并没有反抗对方的拥抱,而是懒懒地蜷在了他的怀中,“这样的事经历过一次就够了,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下回了。”
“不会的,肯定不会有下回的。”杜苍庚轻轻拍着她的肩头,言语间少了几分逗趣,多了几分宽慰。
二人就这么抵额温存了片刻,彼此眼中尽是彼此,仿佛天地间再无其他。过了片刻,柳无瑕陡然想到一事,忽又坐直了身子,审视着打量了杜苍庚几圈。
“为何如此看我?”
“你还有事没交代清楚。”
“何事?”
柳无瑕伸手旧住杜苍庚的耳朵,手下用了些劲,直捏得他疼得呼叫了几声。
“你第一次带我去繁云楼的时候,半路将我一个人撂下,后来又和流珠一道回来,说,你到底去哪里了?”
“疼,诶,松开、松开。我说就是了,你别动手嘛。”杜苍庚好容易挣开,捂着耳朵揉了几下,委委屈屈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好容易从牢狱脱身,你不心疼我就罢了,还要对我严刑逼问,这都是什么道理?”
“说不说?”柳无瑕才不吃他那扮可怜的一套,掐着手指又在他面前晃了晃,“别装可怜!一码归一码,我心疼你,但不代表要纵容你继续不说实话。”
“好好好,我说就是,我说就是。”杜苍庚笑嘻嘻地拉住她的手,思忖片刻认真解释道,“那日我心血来潮带你去繁云楼,没想到东宫的人也在,哦对,就是那日来探望我的那位內侍公公,你见过的。那时你女扮男装,他没能识破,只觉得陌生,就让我过去问了问,又和我说了些近日东宫里发生的事。至于流珠嘛,她是太子的人,自然会跟着我,否则在那种莺莺燕燕之地,我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岂不扎眼?”
“这么说,她陪你一起,是为了掩护你?”柳无瑕微微挑起眉,恍然间明白了过来,“太子将流珠安插在繁云楼,一是可以通过她来和你传递消息,二是利用她来监视越王,对吗?”
杜苍庚不置可否,只竖着拇指在她面前晃了几下:“夫人果然聪慧!”
“少来这套!”柳无瑕毫不客气地把他的手摁了下去,“我记得当日你和我信誓旦旦,说去繁云楼都是和人谈正事,那时候我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笑你把我当做傻子,哪有人会去那种地方谈正事?仔细想想,这话听着荒谬,却是实话,实在是讽刺啊……”
“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嘛。”杜苍庚撇撇嘴,“太子和我无法在人前接触,而陛下的暗影又神出鬼没,以防万一,我们就只能在那里碰面了。最热闹的地方、最显眼的地方,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说罢,他又扬起嘴角笑了笑,故意岔开了话题,像是不想再提这些令人气馁的事。
“阿爹说你好几日没合眼,身子虚得厉害,我这一回来就和你说了这么多话,你累不累啊?”
“累啊。”柳无瑕点点头,随即粲然一笑,歪头靠在他的肩上,“可是眼下对我来说,能和你这么坐着说说话,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再累我也能撑。”
经历过轰轰烈烈,方知平静淡然的珍贵,柳无瑕如此,杜苍庚亦是如此。
“我也是,日子若能如此平淡到老,我便知足了。”说着,杜苍庚低头仔细端详着柳无瑕,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见对方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说真的,阿爹和我说起你的身世时,除了震惊之外,我脑子里还有个古怪的想法一闪而过。”“什么想法?”柳无瑕的声音很是慵懒,听上去泛着些倦意。
“我在想,完了,莫名其妙娶了个公主,只怕以后我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你是在燕安府的牢里待傻了吗?”柳无瑕默默翻了个白眼,身子却没动,甚至还惬意地在杜苍庚的颈间蹭了蹭,“我柳无瑕是仗势欺人的人吗?再说了,我和你是夫妻,居家过日子,难道还要分三六九等?什么公不公主的,我不在乎,对我而言,让我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而不是被人蒙蔽在谎言里,才是最重要的。”
“是是是,是我胡乱想,所以我才说这是个古怪的想法嘛。”
杜苍庚搂着她,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她又轻声道:“我就是我,什么时候都不会变。你有这个心思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关心一下你妹妹。”
“霜霜?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恼他木头脑袋,柳无瑕直起身来,在他眉间狠狠戳了一下,“洛安昭啊!两个人见了面,这事情总该有个定论了吧。”
“哦哦哦!”想起方才进门前,听到这姑嫂二人的打趣,杜苍庚猛一拍脑门,“你不说我险些忘了。可是若安昭不提,我也不好直接过问,毕竟之前已经和他说好,只当一切没发生过。”
“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洛安昭与霜霜并无接触,说不上喜不喜欢,如今他二人一道救你,彼此有了了解,万一洛安昭对霜霜有了改观,你若不主动过问,岂不是白白错过了?”
眼见柳无瑕又要着急,杜苍庚赶忙缓声安抚道:“好好好,我去找他说。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守着你安睡,阿爹说了,你连着熬了几夜,急需休息。等你睡下,我再去找他,来得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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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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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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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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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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