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为何我会认定你的感觉绝不是矫情。陛下器重太子,这是不争的事实,而太子也确实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这几年在朝中帮着陛下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事,已经初显人君的担当和风范。然而越是如此,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就越紧张,一个是在位已久的君主,一个是未来的君主,二人相处的分寸把握可谓难之又难。太子和我说过,他与陛下的感情很深,他也知道陛下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可不知为何,尤其是这几年,他越发害怕陛下,不知道陛下到底是如何看他的。”想起太子赵元澍和自己说的话,杜苍庚的心情瞬间低落了许多,“你我成亲前一年,陛下的身子一直不大好,缠绵病榻许久也不见好转。当时,他有意将兵权转交给太子,并令其去神策军巡营,结果太子刚离京没多久,他的病情就急转直下,险些让越王钻了空子。幸亏安歌将军当机立断,命我驻守宫门,除了太子之外,不准任何人踏入宫门半步。好在太子得了消息及时赶回,而陛下又突然毫无预兆地转危为安,这个风波才逐渐平息下去。事实上,不管越王能力如何,在这件事里,他的野心已经暴露无遗。然而陛下的态度却令人咋舌,他只是让越王闭门思过,却没有褫夺其任何权力。你若是太子,你会怎么想?明明有人堂而皇之地觊觎自己储君的位子,陛下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这说明什么?是不是说明在陛下心里,这个储君的人选其实还有待商榷?太子不敢妄自揣度圣意,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保护好自己。那段时日,越王对我围追堵截,想尽办法逼我投他麾下,而你和霜霜大闹繁云楼那一次,更是将我和越王的关系捅到了明面上。陛下身边眼线众多,定然早就有所耳闻,你想啊,朝中只有两位皇子,我对越王敬而远之,陛下自会猜测我会不会是因为太子而疏远越王。太子也是没办法,只能用苦肉计来表明他与我的交恶,为的就是让陛下放心。”
说到此处,杜苍庚稍稍停顿,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
“你不知道,太子幼年时,陛下将他保护得很好,即便淑贵妃和太后联手,都不曾撼动他的地位。太子那时还是孩子,哪里有什么自保的本事,就算他有太尉、太傅做后盾,可实际上这一切本就是陛下替他做好的筹谋,是陛下有意在替他铲除一切障碍。曾经无话不说的父子,如今凡事都得多留心眼,曾经全心全意替他着想的父亲,如今却要时不时地利用其他人来牵制他。这样的落差宛如天地悬殊,放在谁身上,只怕心中都不会好受,都会患得患失。”
“原来是这样……”柳无瑕终于能切实体会到赵元澍的微妙心境,忍不住生出一丝可惜之情,她轻轻摇头叹惋,忽而想到一处,又问道,“你方才欲言又止,是不是因为事涉我母亲?”
被她看透了心思,杜苍庚只得尴尬赔笑:“淑贵妃的事你有所耳闻,但几乎全是听我说的。我和她本就立场不一,有时候难免带着些偏见。以前我不在意,可眼下确实不一样了,她是你母亲,我不想让你觉得不舒服。”
知他是在替自己着想,柳无瑕心中漾起一团暖意,随即又诚恳地解释道:“虽然她是我生母,但是非对错终有论断,你不必过于顾忌我,像是投鼠忌器一般。”
“嗯,话虽如此,可她毕竟是你母亲……”欣慰于她的豁达,杜苍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听来听去,怎么搞得我像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谢谢你的体谅,但其中的分寸我也会好好把握。”
瞧他一副窘迫模样,柳无瑕忍不住笑了笑,随即想起正事,又默默敛起容来:“话说回来,太子的境遇确实有些难受,一面是对自己若即若离的父亲,一面是虎视眈眈的弟弟,他要做到万无一失,真的是一步都不能错啊。那……阿爹知道你和他有来往吗?”
“阿爹不知道,我哪敢让他知道?你又不是不了解阿爹那个谨小慎微的脾气?”杜苍庚摇了摇头,“不过,安昭知道一些。因为太子也很欣赏他,一直想让我劝他回朝,可惜了他那个牛脾气,对陛下始终心怀怨愤,所以我到现在也没能说服他……”
想到洛安昭与赵弘瑀之间的恩恩怨怨,柳无瑕不由生出些担忧。
“洛安昭虽然心中有气,却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这次你落难,他不怕被拖累,挺身而出,即便知晓我的身世,他也没表现出任何的疏离。他心怀坦荡,假以时日,我想他一定能想得通,只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怕这个结还得陛下亲自来解,才能解得开。”
“陛下亲自来解?什么意思?”
对于这一说法,杜苍庚除了困惑之外,还感到一丝震惊。洛氏的旧事是赵弘瑀的心结,也是他的芥蒂,这么多年了,他从没在任何场合提起过。若说他会特意为此而纡尊降贵与洛安昭心平气和地做些解释,那可是杜苍庚想都不曾想过的事。
“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我的一种感觉罢了。”柳无瑕抿着嘴摇了摇头,“那日洛安昭送我们入宫,陛下留他单独说了话,至于说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显而易见的是,陛下并没有任何为难他的意思,我想,回头你可以问问他。”
杜苍庚盯着她瞧了片刻,越发惊奇:“还有这事?”
“嗯。”柳无瑕点点头,拉着他的手晃了晃,眼光也变得柔和了一些,“虽说我能体谅到太子的苦衷,也能理解你所谓的担心,但……陛下他到底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有自己的分寸。你想啊,他那么痛快地就赦免了父亲,因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不想再让那件旧案扯上更多的人?保持清醒是没错,但换个位子想想,他并不糊涂,除了人君之外,他还是父亲、是舅舅,他不会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你说呢?”
琇書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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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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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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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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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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