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供词的瞬间,燕安府尹浑身的寒毛几乎都竖了起来,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彻骨的寒意。事关亲王,他哪里敢耽搁,连夜将证词证物送入宫中,只待赵弘瑀亲自定夺。
杜若没有入宫。他了解赵弘瑀的脾气,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露面,否则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很有可能被当做对天子的要挟和施压。
安顿好了家宅之事,他与洛安昭一道出了家门,顺着小路来到燕安府大门外耐心地等着宫中的传令。
又是一夜未眠,杜若毕竟上了年纪,几乎就要支撑不住,好在有洛安昭在旁扶持,这才勉强保持着清醒。
天色微明,一行人出现在街头处,朝着燕安府狂奔而来。
“来了!”杜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踉跄了几步迎上去。
跃马狂奔领头而来的人正是安歌,紧随其后的则是燕安府尹。
见到杜若人影,安歌随即嘘声勒马,杜若顾不得危险,迎头扑上去,一手拽住辔头,焦急地问道:“如何?”
安歌纵身跃下,欣喜之色溢于言表:“陛下有令,杜苍庚无罪,即刻放人。陛下再三交代,说是这几日委屈了苍庚,让他蒙受不白之冤,陛下知他心中定然委屈,所以命我亲自送他回去。”
“是啊是啊,陛下交代了,也让我一道与安将军送人!”燕安府尹追了上来,忙不迭向杜若揖了一礼,“令郎身上的嫌疑终于澄清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好!好!太好了!”杜若大喜过望,只觉心口堵着的石头终于化为乌有,就算他再怎么自持沉稳,此时也只是个心系自家孩子的老父亲,激动之下脚底绊了一下,若不是洛安昭扶着,险些栽了个跟头,“苍庚能化险为夷,全靠各位秉公执法,老朽实在是感激不尽。都是自家孩子,不需要那么大的阵仗,我自己接他回去即可,无须二位再费心了。”
“杜御医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人是我燕安府押回来的,如今真相大白,自该我燕安府亲自将人送回去,否则外人该说我这衙门处事不周、有失公允了。”燕安府尹笑呵呵地朝正门一指,“走吧,别误了时辰。送完杜将军,我还得将萧琴娘捉拿归案。陛下交代了,她是重要人证,千万不能有任何差池,事关重大,听陛下的意思,估计还得亲自审她。”
“陛下要亲审萧琴娘?”察觉到府尹话中的深意,杜若转头看向安歌,却见安歌正意味深长地点着头。
“苍庚的案子算是了了,但有些人怕是要引火烧身了。走吧,事不宜迟,送你们回府之后,我还得去一趟越王府。”m.χIùmЬ.CǒM
尽管安歌没有明言,但话说到这个份上,谁都清楚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杜若略一迟疑,朝安歌揖了一礼,算是做谢。
“苍庚能转危为安,幸赖将军始终信任他,对他不离不弃。如今苍庚的案子一了,我这边就不劳将军操心了,我和府尹大人一道回去即可,你还是抓紧去做陛下交代的要事吧。”
方才安歌说得清楚,赵弘瑀命他来,一是送杜苍庚回家,二是领赵元祐入宫问话。这两件皆是赵弘瑀交代,彼此不分轻重,可杜若却暗示安歌不必操心自己,反倒劝他尽快赶去越王府,其中的深意不言自明。
若赵弘瑀真心秉公处治,凭着萧琴娘那一纸供状,只怕朝中很快将要爆发一场巨变。上至越王,下至文武百官,不知会有多少人牵连其中。
天地为之色变,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万一有人走漏风声提前向越王通风报信,不知他情急之下会有什么样出格的举动。赵弘瑀命安歌带越王入宫,一是问话,二是要保证赵元祐在这风云突变之时的安全,若赵元祐真一时想不开铤而走险,只怕到最后还要连累安歌一个办事不力之罪。
虽然杜若未曾直言,但他那凝重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一切。安歌稍作掂量,立刻便洞彻了他的用意,连连点头道:“好,既如此,那我就不去送苍庚了。你告诉他,等我办好差事,回头亲自请他喝酒,替他除除晦气。”
说罢,他转身跃上马背,临行之前,又神色严峻地盯着洛安昭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办完事赶紧出城去,别让人操心。”
有了天子诏令,出狱的一切手续都异常顺利。燕安府尹亲自将人送到了杜府正门,离了老远,就看在门口的台阶上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哎呀,是苍庚!是苍庚!”
听闻案情柳暗花明,卢芝华终于清醒了过来。此时,她正在杜苍兰的搀扶下,手搭凉棚着急张望,直到看见那熟悉至极的身影,她终是忍不住又悲又喜,一边哭着一边笑着迎了上去。
“母亲!”杜苍庚跳下马车,几步跪到她面前,“儿子不孝,让您老担心了。”
“什么孝不孝的,这事儿又不能怪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句话没说完,卢芝华已是老泪纵横,她在榻上躺了许久,待从杜苍兰口中听闻柳无瑕等人已经成功套出了萧琴娘的供词,郁滞难解的心这才缓和了一些。她本想赶去和杜若一道接人,然而顾及她大病才有起色,杜苍兰好说歹说还是将她劝了下来。然而卢芝华身在曹营心在汉,几乎一夜辗转反侧、如坐针毡,杜苍兰无计可施,只得陪她一道出了正门,迎着曙色苦等。
他们足足等了近一个时辰,卢芝华气力不支,眼下泛着乌青,一双手难以自抑地颤栗不止。
“母亲,您这是……?”
杜苍庚察觉到异状,刚想询问,就听杜若开口解释道:“你母亲心忧你,这几日病倒了,不过好在有你大哥悉心照料,没什么大事。”说着,他转过头去看向卢芝华,耐心得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好了,儿子平安归来,你总能放心了。你将才恢复了些,不能太劳累,让苍兰侍奉你回屋休息去吧,后面的事交给我就好。”
卢芝华虽不舍,却看出杜若定然还另有安排,便强忍眼泪点了点头,拉着杜苍庚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劫后余生,还有许多事等你善后,母亲就不耽误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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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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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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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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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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