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瑀不是不知道萧琴娘做了什么,却偏偏把她送了回来,这其中的玄机过于耐人寻味。
尽管欢招信誓旦旦不会将洛安昭的事捅上天听,但以防万一,还是要尽快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走方为上策。想及此,他脚下生风,提着一口气奔到了小院门口。那两名戍卫已经识趣地退守院门之外,除了似石柱一般杵在门口,似乎对院中发生的一切完全没有兴趣。
杜若略一思量,想着这二人之前定是受了安歌指点,便没再与他们多言什么,径直迈步入门。进了门,见洛安昭谨遵他的意思守在原地,杜若暗暗松了口气,将人拉到一边。
“陛下确实是在试探我。按照安歌所说,他已经知道罗姑娘身份之疑,可方才欢招公公从始至终都没提到任何和罗姑娘相关的事情。陛下明显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这里的水太深了,局势瞬息万变,绝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所幸,欢招到底还是顾念了与你父亲和叔父的情分,答应不会把你来过的事告诉陛下,所以你得赶紧走,离开之后暂时别再回来,等事情有了落定再从长计议。”
说罢,不待洛安昭有任何反应,他随即招手示意杜霜霜近前:“你去送他从后门离开,记住,路上和谁也别说话,必须确保无人看见他出这个门。旁人若生疑,就按你们之前说的,他是家里临时请来的郎中。”
“我?”杜霜霜一怔,下意识瞧了洛安昭一眼,不觉耳根都烧了起来,“我去?”
“你大哥走不开,只能是你了。”
杜若极为严肃,看上去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杜霜霜并非不想接这个任务,只是真要让她和洛安昭独处,她竟忍不住开始紧张,一双手局促地摆了几下,终是生硬地点了点头。
关于这二人之间的小秘密,杜若完全被蒙在鼓里,见杜霜霜犹犹豫豫半天挪不动脚,他以为自家女儿是对这位不速之客心存抵触,忍不住恼其不懂事,只可惜还没轮到他开口训斥,就听一名家童站在门外扯着嗓子喊道:“老爷!老爷!柳家老爷过来了!”
事实上,守门的两名戍卫确实事先已经授了安歌的意,不会刻意为难杜家的人,所以紧要关头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开方便之门。可诏令明明是要单独羁押柳无瑕,即便他们有心通融,但短短几个时辰人来人往就没个停歇,实在令人心惊胆战。门前车水马龙,不似囚禁人,倒似请客吃宴,这两人心里敲起了鼓,唯恐被人捏住把柄告到御前,情急之下便不得不撇开情面,把前来送信的家童死死拦在门外,绝不允许闲杂人等再踏入一步。
“父亲来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柳无瑕,她暗道一声不妙,二话不说就往外奔去,“一定是无眠那个臭小子没瞒住!”
这一整天,家宅的大门被无数人踏破,前有安歌、欢招不奉旨而来,后有洛安昭不请自来,眼下又多了一个柳如镜。杜苍庚的案子尚无进展,家里就已经乱成一团粥了,饶是杜若再怎么冷静自持,此时心如乱麻,一时间手心里竟沁出了汗来。
听着院门处的动静,他着急追上去探个究竟,刚一挪步想到洛安昭还在,忙又催促道:“霜霜,你们赶紧从后门走。”
撂下这话,他未做任何耽搁,又步履匆匆追着柳无瑕等人去了。
待到门口,柳如镜正和戍卫争执着什么,柳家姐弟在一旁好言相劝,连郑絮也忍不住附和了几声,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成效。
“我女儿没杀人,你们凭什么关她?”一向温文尔雅的柳如镜气急败坏,颌下的胡须唰唰抖个不停,激动难耐的当头,竟有些盛气凌人的意味。
“杜夫人杀没杀人你说了不算,再说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之前就与杜霜霜等人多有顶撞的那名戍卫并不理会他的质问,强硬地将柳如镜从门前推开,“陛下有令,杜夫人不得踏出此门,闲杂人等也不得入内。”
听他们将圣旨抬了出来,柳如镜竟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又迅速回身冲了上来:“你们别狐假虎威,扯着陛下的旨意耍威风!我再说一遍,女儿没杀人,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她?”
说罢,他横着身子往里闯,一把拽住柳无瑕的手,边拽边喊:“走,跟我回家!咱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没想到一向以“重道”为己任的柳如镜犯起倔来也如牛一般,眼看着又要闹将起来,杜若赶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试图逼他先把手松开。
“柳先生,你先别急,先松手!阿碧身子不便,受不了如此拖拽。你这般生拉硬扯,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往日里,但凡柳如镜看到自己这位亲家公,总是客客气气,不输任何礼数,可今日他就像发了疯似的,全然六亲不认。
“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再待下去,别说闪失了,她的命都该没了。”
“怎么会呢?案子还在查,我们都没放弃,案情彻底弄清楚之前,陛下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人处死的!”
杜若好说歹说,可柳如镜一点儿松口的迹象都没有:“不行不行!说什么都不行!你别想骗我!外面都传开了,陛下要将他们夫妻明正典刑!我不管,我女儿没杀人,什么错都没有,她必须跟我走。”Χiυmъ.cοΜ
从未见过自家老父如此混不讲理,见他一意孤行、完全不理会杜若的好意,柳无瑕不由也着了急,拼命想要甩开柳如镜的手。
“父亲您冷静一些!陛下何曾说过要杀我们,您不要人云亦云轻信谣言!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仔细论起来,起因全在我,若不是我当初把璧儿接过来,今日也不会惹出这样的祸端。苍庚危机未解,我哪里也不去,您若真心为我好,就赶紧和无眠回去,不要再添乱了!”
“姐姐说的是!父亲,您就跟我回去吧!”
一旁的柳无眠也趁机好言相劝,只求柳如镜不要再闹,谁料刚说了一句,就被柳如镜狠狠吼了回去:“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从小到大,柳如镜几乎从没对柳无眠发过火,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怎么说过,今日却不知怎么了,他像是吃错了药一般,从得知杜府发生的事情开始就六神无主,火爆的脾气像是点燃了的爆竹,怎么劝都劝不住。
此情此景,杜若怎能坐视不理,一旦任由柳如镜这么闹下去,天子面前将又是大罪一桩。
“亲家公,你先消消火气,凡事皆需从长计议,咱们……”
“哎呀,杜大人啊!”柳如镜一张脸皱得似核桃,每一道褶皱都生动地表达着他眼下的焦灼,“不是我不通情理,陛下那个人说翻脸就翻脸,我得未雨绸缪啊!真等铡刀落到人脖子上,那可就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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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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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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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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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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