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杜苍庚曾经多次和柳无瑕交代过,出于种种原因,杜若并不同意他们有过多的接触,所以千万不可将他们二人之间来往的事泄露半分。可是这个节骨眼上,洛安昭不请自来,偏又让杜若逮个正着,凭着杜若的心思,哪里还能瞒得过?
看出杜若很不高兴,柳无瑕担心洛安昭一番好心被误会,赶忙撑着瑞香的手想要站起来说些什么,好打破眼前的僵局。
可没想到,她尚未完全站起,就听杜若冷着脸开了口:“阿絮,你和霜霜、瑞香先去外面等着。”
“啊?阿爹,我……”
好容易和洛安昭见面,杜霜霜哪里肯走,好在郑絮及时将她拉住,以眼神示意她不可造次,这才将人不情不愿拖了出去。
看着那姑嫂二人离了开,柳无瑕顿时觉得有些无措,不知该走还是该留。杜若似乎看懂了她的尴尬,微微颔首示意她坐好,但话里话外总透着些不满。
“方才我送安歌走,回来的路上遇见阿絮没头没脑去找苍兰,我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拦住她一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起来你和安昭也不陌生,既然苍庚没瞒你,你就留下吧。”
听出他言下之意是在责怪自己同杜苍庚一道欺瞒了他,柳无瑕只觉理亏,想要辩解几句,却听杜若长长舒了一口气,指着洛安昭连连摇头:“你怎么来了?你就不该来!”琇書蛧
“苍庚出事,我怎可袖手旁观?!”洛安昭十分不服,但也只为自己分辩了一句,而后便俯身朝杜若深深揖了一礼,“杜叔,苍庚与我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蒙受不白之冤而无动于衷。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我既敢来,便已做好万全之策。”
“这世上哪来什么万全之策?”杜若猝然打断了他的话,“方才一听阿絮说来了个不速之客,我立刻就猜到是你!你和苍庚这两个孩子啊,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背着我私下往来的事?你们难得成为知心的好友,我倍感欣慰,你对苍庚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趁着没人发现,赶紧回去!”
一番话说尽,洛安昭却守在原地一动不动,杜若恼他太倔,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胳膊就要把人往外推:“你知不知道?朝里已经有人想要把今日的案子和太尉的旧案搅和到一起了?你现在来,就是自投罗网,就是落人口实!快走,就算你不怕死,也要替你叔父想想,他可再受不住失去你了!”
听他提到自己的叔父,洛安昭猛地顿下步子,拼命将气急败坏的杜若拽了住:“叔父知道我来,他说了,让我放手去做想做、该做的事。杜叔,我早已料到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借题发挥,这样也好,若陛下还是和多年前一样,不肯信任他人半分,那我就亲自去找他,把一切都说开。无端猜忌身边的忠臣,他难道还想重现旧日的惨剧吗?”
“你糊涂!陛下怎么可能受你激将?这不是火上浇油?”
“那也比平白无故白白被人诬陷的好!这么多年过去了,若陛下还不放心洛氏,听任小人打着洛氏的幌子残害忠良,作为洛氏子孙,我绝不可能听之任之!他若只是想借苍庚之事将我们家的人斩草除根,那我就遂了他的心愿,不过就是一命换一命的事。”
洛安昭积蕴了多年的怒火,如今找到了契机,如排山倒海一般倾泻而出,尽管杜若能够体会他心中的苦,却也不能放纵他肆无忌惮地说下去。如今杜府是什么地方?谁知道哪里就会蹦出一个告密者,将这些听起来完全大逆不道、足以斩首一万次的话传到赵弘瑀的耳朵里。
“什么一命换一命?陛下何时说过要你的命?何时说过要斩草除根?他是你舅舅,你这么说他,他会伤心、会失望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父亲一世英名,你该继承他的遗志,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能轻言生死?实属不该!”杜若不似之前那般着急,反倒多了些语重心长的意味,他看了看一旁已然被这对话惊呆的柳无瑕,随后又转回头重重拍了拍洛安昭的手臂,“你若相信杜叔,就赶紧回去。苍庚是我儿子,我不会见死不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来营救他。越是这种时候,越慌乱不得,你贸贸然跳出来,不仅于事无补,还可能会牵连更多的人、激起陛下更多的疑虑。回去守着太傅,让他放心,告诉他我杜若就是死,也不会让悲剧重演。何况,眼下还远没到无路可走的绝境,陛下的目标也不一定是苍庚,这一点,我心里有数。”
“陛下的目标不是苍庚?!”尽管洛安昭正在气头上,但他还没全然失去理智,迅速便捕捉到了杜若话里的端倪。
不仅是洛安昭,一旁的柳无瑕也听出了言外之意,撑着一口气站了起来:“阿爹,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真是把苍庚当做了诱饵?”
“具体的情况还未可知。”杜若摆摆手,示意他们二人噤声,又迅速朝门外瞄了一眼,待确认无人偷听,这才压低了声音解释,“方才我已和安歌将军商议过了,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这水太深,我们还需稳扎稳打。越是看起来惊险,越要求稳。我们已经有了计划,决定分头行动,所以你们二人切不可操之过急,更不能添乱。该安心静养的就静养,该回去的赶快回去。”
这番劝说终于有了些成效,洛安昭不再如先前那般激动,看样子像是被说动了心。他挪了一步,转念一想又猛然顿了步子,似是仍有忧思难解:“杜叔,我……”
刚说了三个字,院中又一次响起了人声。杜若心中一惊,下意识把洛安昭往后一推,示意他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没想到院中来人步子太快,没等屋内三人彻底反应过来,他一条腿已经迈进了门。
“哎呀,杜大人,你怎么在这儿?可让我一通好找……”欢招抹着额头上的汗,还没来得及甩一甩,就被眼前之人吓了一跳,“洛……你,你怎么在这?!”
尽管他没有将洛安昭的全名说出口,但他的反应足以表明,他已经认出了眼前的年轻人到底是谁。这一下,不仅让洛安昭陡然紧张起来,也令杜若颇觉意外。然而没等二人开口,欢招已经拉下了脸,急匆匆凑到杜若身边,拉过他低声耳语。
“你素来最知陛下忌讳,怎么也跟着犯糊涂?他怎么来了?这不是怕什么来什么?还嫌旁人拿到的把柄不够多?”
听欢招如此埋怨,杜若心中疑窦越深,他有些好奇,常年居于深宫的內侍,怎么会见过洛安昭呢?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杜若暂时放下疑惑,连连点头解释:“他只是闻讯赶来问问情况,正准备离开,可巧被公公你给遇上了。”
杜若故作轻描淡写,但欢招还是不大满意,眉心微微皱起:“你家都大难临头了,他还敢来?你们这交情……可不浅啊。”
话音一落,杜若陡然变了脸色,一边支支吾吾点头,一边以眼神示意洛安昭快走。
“公公说得哪里话,不过是我平日常去寺里探望他们叔侄,一来二去的,怎么也算不得陌生人。”
闻言,欢招意味深长地瞄了洛安昭一眼,分明多了些弦外之音:“你去探望他们叔侄,实则是奉了陛下之命,他们若感念恩情,念的也该是陛下的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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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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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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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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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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