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哥?就是那个……那个病秧子?”赵元祐努力装作不记得杜苍术的样子,伸出食指在额角处刮了一下,“他是病死的?诶诶诶,我承认,今日之事我确实对你不住,但你不能因此把什么烂账都扣到我头上。你二哥我不熟,他怎么死的我也不关心,我只问你,你到底答不答应跟我坐一条船?”
虽说赵元祐的演技属实拙劣了些,但他死不承认,杜苍庚一时也并无直接的证据戳破他抵赖的嘴脸。担心杜苍庚不死不休纠结往事,白白耽误自己眼下最重要的计划,赵元祐轻轻咳了一声,敛容正色,摆出一副端方平和的神态:“苍庚,我时间不多,你还是……”
“不必想了。”杜苍庚迅速打断了他的话头,待看清他眼底的期待时,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天理昭昭、法网恢恢,听天由命吧。”wWW.ΧìǔΜЬ.CǒΜ
“听天由命?!”赵元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可不像是从你杜苍庚嘴里说出来的!我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你竟一点都没听进去?难不成你真以为父皇会来救你?别做梦了!”
“我没做梦,我只是实话实说。我没谋害罗姑娘性命,我问心无愧。”杜苍庚说得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咬得十分清楚,恰如其分地送到了赵元祐的耳中,“我没奢望谁会来搭救我,谁也不用来搭救我,一切以律法和证据为准即可。”
“你!”赵元祐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以一副怒其不争的姿态审视着眼前之人,他的愤怒很快便令他暴跳如雷,白皙圆润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迂腐!固执!蠢!你想抱父皇的大腿、抱太子的大腿,可他们根本就不把你当回事!只有我!只有我!把你看在眼里!把你当做人才!我慧眼识珠,你却不知好歹,一次又一次浪费我的好心!杜苍庚,你别犯浑!我是唯一能救你的人!只要你从今以后跟着我,你我二人齐心协力,以后这天下是谁的还说不定呢!放着大好前程你不要,偏要一条黑路走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你以为你的忠心会让父皇感动?让太子感动?我告诉你,不可能!他们只会和我一样嘲笑你蠢!”
说到最后,赵元祐已经按捺不住心头怒火,那调门越飘越高,听起来竟有些尖利。
“殿下的意思是,我必须、而且只能接受你的好意,否则别无退路?”杜苍庚摆出一副听懂了的样子,这让赵元祐好容易心里舒坦了些,让他觉得自己还不算完全对牛弹琴,眼前之人还没蠢透顶、还能有救。
“不然呢?你有退路吗?”
杜苍庚摇了摇头:“我确实没有退路。可是,殿下就不怕我把今日你与我说的话全都告诉陛下?倘若陛下知晓那罗姑娘是死于你手,你觉得陛下能饶得了你吗?”
“呵、呵呵呵。”赵元祐似是早已成竹在胸,指着杜苍庚的鼻尖狂妄地笑了两声,“苍庚啊,说你聪明,你怎还犯傻气了呢?你有什么证据指认我?那些菜户早就跑得没影儿了,茫茫人海、大海捞针,你找不到的。没有证据,你这就算攀咬亲王,罪加一等。事到如今,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根本就不是暗箭伤人,因为我已经全都如实告诉你了,所以你没理由记恨我,若真论起来,只能怪我求贤若渴,一片赤诚对你毫无隐瞒。苍庚,我是真心想要和你一起做些事!试问放眼天下,还有谁值得我做到这一步?有谁能令我愿意做到这一步?只有你啊。再者说,那萧琴娘好容易才逮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咬上了你,你觉得她轻易能松口?她到底有多恨你,你不比我清楚?”
一言既毕,杜苍庚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赵元祐乐于见他这般模样,就像伤口才好的人被人揭了疤,既疼又丢脸。
“有些事我本不想提,但你心里该明白,真要把一切都摊开,只怕你杜氏一门的脸就全都丢尽了,包括你那个窝窝囊囊死去的二哥。”赵元祐得意洋洋地撂下这句话,只当是临门一脚,坐等杜苍庚束手就擒。不过,他到底对杜苍庚怀了些势在必得的决心,便不愿逼得太狠,以免得不偿失,于是又故作大方地补充道:“时不我待,我最多只能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孰轻孰重,你好好掂量之后再做决定。”
“不必。”杜苍庚并没有念其好意,闪现的震惊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又是与之前别无二致的平静,“再过多久我的回答都和方才一样。”
本是兴冲冲而来,自以为今日无论如何也能将杜苍庚这块硬骨头啃下,没想到这块骨头不仅硬而且滑,滑如泥鳅,囫囵着无从下口。
好心当做驴肝肺,失望与恼火齐齐袭来,赵元祐再也顾不得形象,恨不能一步跳起来直接把杜苍庚给揍一顿。
“你怎么油盐不进?好赖话不分?”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凶神恶煞似要咬人。杜苍庚自是不屑动手之事,却不愿与他有更多纠葛,便迅速往后退了几步,远远与他拉开了距离。
“殿下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耽搁得久了,谁能保证不被人察觉?犯不上。”
赵元祐一肚子火尚未来得及发泄,就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悉数堵在了喉头,噎得他差点憋过气去。
“你可真是……拱火的一把好手!”事已至此,赵元祐自知对方心意已决,自己若再发狠,不仅于事无补,还会沦为笑话,“好好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仁至义尽,你既不识抬举,那也不要怪本王不讲情面。你不是要做父皇的大忠臣吗?行!本王这就成全你!本王这就入宫去向父皇禀明罗璧儿的真实身份!看看在他心里,到底是你重要,还是他的女儿重要!”
为了显示自己的狠绝,赵元祐出门前竟突发奇想,朝着木栅栏重重踢了一脚。只可惜他那养尊处优的身子哪里禁得住这些,栅栏毫发无伤,他自己却险些踢成了残废,忍着疼抽着气,一瘸一拐地出了门去。
望着那略显狼狈的背影,杜苍庚再度陷入了沉思。
依着赵元祐的脾气,他被自己激到恼羞成怒,势必一不做二不休,很快就会把罗璧儿的身份捅到赵弘瑀面前。
这才是真正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然而面对这复杂艰深的局面,杜苍庚竟在不知不觉中被束缚住了手脚——赵元祐的话听起来不入耳,却是事实。他的样子不似危言耸听,他若纠缠不休,会不会把当年的旧事翻出来?
杜苍庚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手心早已被汗湿。
自己总把赵元祐当做草包,但紧要关头他一点儿也不傻。依着他的意思,燕安府尹早就被他收买,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赶到案发地,将杜苍庚和萧琴娘全都控制了起来。
显而易见,萧琴娘是整个案子的关键,赵元祐先下手为强,让燕安府把萧琴娘带走,杜若等人便无法与她接触,更不可能从她口中套出任何线索。
看样子,这局面从一开始就已经被人掌控在手中了。
杜苍庚暗自焦急,最开始的气定神闲已然不见踪迹。深陷牢狱,他自顾不暇,唯一的希望就是盼着萧琴娘百密一疏,而杜若则能尽快发现那个疏漏,将主动权重新抓在手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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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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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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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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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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