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当所有人听闻罗璧儿遭遇不测时,几乎同时便也听说了那个关于她和杜苍庚之间的传闻,谣言沸沸,被人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可没人知道那个谣言的出处在哪里。
眼见大家都是一头雾水,柳无瑕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将她在去枫林染的路上遇见萧琴娘的事说了一遍。
“真是无稽之谈!那罗璧儿和苍庚都没见过几面,哪里来的感情?!”卢芝华一脸不可置信。她本就对萧琴娘没什么好感,听说是她造谣生事,气得几乎连话都说不清:“等她回来,我倒要亲口问问她,她到底和我们家什么仇什么怨,害死我一个儿子不说,还要害死我另一个儿子?!”
“原来是她在背地里搞鬼!”杜霜霜亦气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手刃了萧琴娘,“我就说嘛,无缘无故的,怎么生出这么个可笑的谣言?自从璧儿搬来,我经常和她见面,若说璧儿真对三哥动了什么心思,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二嫂她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璧儿跟她几乎没什么来往,就算璧儿真有什么心里话,也不可能跟她说!璧儿和三哥是清白的,岂能容她肆意污蔑?她不要脸,我们家还要这个脸呢!”
杜霜霜属实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说到气头处,她忍无可忍,也顾不得柳无瑕如何,自己一个人似头倔牛一样气冲冲往外闯:“不行!我得把她从燕安府揪回来!我要带她去陛下面前,让她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
“你以为你去质问她,她就能跟你说实话?若她存心造谣生事,陷苍庚于不仁不义,此刻她巴不得事情闹大,到了陛下面前她也只会越发夸大其词,怎么可能替苍庚澄清?”
关键时刻,杜苍兰脑子还算清醒。他素来好脾气,甚至有些唯唯诺诺,从没在杜霜霜面前如此强硬,以至于杜霜霜都没能把这个正儿八经的杜家长子当回事。眼下被他一吼,杜霜霜虽不服气却也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瘪着嘴刚要再辩解,就见他根本不想再多搭理自己,而是转头看向了柳无瑕。
“阿碧,我知道你眼下十分担心苍庚的安危,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沉住气。正如霜霜所言,罗姑娘搬来之后,除了与你和霜霜有些来往,旁人与她并无任何。按照你的话来说,琴娘与罗姑娘只有一面之缘,怎么可能知晓对方如此隐秘的心思,然而事实上她的反应却过于反常,这里面显而易见有隐情。我想,苍庚一定也想到了这一点,若不是燕安府和安歌将军半路杀来,他和阿爹一定已经亲自去询问小豆了。与公主有私情,并因此而生出命案,这是多大的事?事关生死,我们冲动不得,何况你还有孕在身,我是怕询问小豆的时候你情绪激动,万一伤到你和孩子该如何是好?不如让我和母亲去问她,问清楚了再回头和你说?”
面对柳无瑕,杜苍兰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几乎算得上是连哄带劝。所谓兄弟阋墙,外御其侮,不管当初郑絮她们妯娌间有过什么样的矛盾,大难当头,作为长子,杜苍兰心里的那杆秤却清楚得很——御敌于外,这是家中男丁理应承担的责任,既然杜若把稳定家宅的重任交给自己,那他必须不计代价保护这一家老老少少的安全。
尽管十分清楚眼前已经被人摆下了多大的陷阱,但柳无瑕到底没有理智全无,听了这番情深意切的劝说,她明白杜苍兰是为自己着想,便没有直接顶撞反驳,谁料一旁的杜霜霜仍旧忿忿不平,心心念念要去找小豆一问究竟。
“大哥,就算三嫂不能去,我总能去吧?”
“你不能去!”杜苍兰依旧不肯让步,“首先,苍庚临行前将阿碧交给了你,你必须寸步不离守着她,其次,问话、套话也是讲技巧的,你毛毛躁躁,万一话没问出来,再把小豆给吓傻了,那可怎么好?更何况,小豆到底是不是串通了琴娘,我们心里暂时也没底。琴娘见多识广,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若是她提前告知小豆该如何应对,那我们就更加急躁不得,否则只会打草惊蛇,如此一来,只怕不仅帮不了苍庚他们,还给他们添了乱!”
“我……”杜霜霜有心反驳,可杜苍兰说得合情合理,她根本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干瞪着眼,憋得满脸通红,“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难道就只能在这里干等?宫里的情况打听不到,咱们自家后宅的情况也弄不清楚,这都叫什么事嘛!”
“你大哥说得对,这个时候,不添乱就是我们该做的事。”半天没有言声的卢芝华终于开了口,她适时地站了出来,尽管嗓间仍泛着沙哑,但情绪已然平稳了许多,“苍庚临走前把阿碧交给了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以阿碧为重,切不可随心所欲胡乱行事。”
连着被杜苍兰和卢芝华训斥,杜霜霜心中委屈,却也自觉自己所言所行过于毛躁,终于瘪着嘴安静了下来。她一手搀住柳无瑕,想要送她回座重新坐下,然而身边之人却纹丝不动,并没有回去的打算。
“母亲,大哥,你们考虑得有道理,小豆那边确实鲁莽不得,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冲动的。事已至此,冲动毫无裨益,我要做的,是替苍庚先查清部分真相,待他回来之后,我们再将查证属实的线索告诉他。”
柳无瑕急于捋清楚萧琴娘在整件事中的作用,哪里能够置身事外?她努力稳住自己面上的神色,好让卢芝华和杜苍兰相信她能够镇定自若地处理好眼前的事。面对这般恳切的请求,卢芝华首先动了摇。
“苍兰,小豆在我身边长大的,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否则我也不会放心让她去照顾罗姑娘了。要不然,就让阿碧一道吧,省得她一个人待着,左右也是坐立难安……”
听出卢芝华是在替自己说话,柳无瑕稍稍松了口气,认真地看向杜苍兰:“大哥,你若不放心,我只坐着,不开口。事实上,我身子不便,就让瑞香经常去枫林染走动。据她所言,二嫂自那次与璧儿初见后,确实并未再去过。这不对,很不对,这其中的矛盾太过明显,除非璧儿和小豆说了谎。如今璧儿不在了,我们无法从她那里得知真相,唯一能问的人,就只有小豆。这段时日,瑞香与她说得最多,让瑞香替我问,她心里有数。”
眼见一屋子人齐刷刷朝自己看过来,杜苍兰陡然觉得自己肩上力沉千钧。
“那……好吧,小豆从小在我们家长大,对于她,我们确实多了许多把握。既然如此,我这就让道生把她带来……”
杜苍兰一边说着,一边趋步至门边准备去唤道生,结果他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就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声。
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又或许是因为身心俱疲,柳无瑕动了胎气,只觉腹中一阵剧烈的绞痛袭来。那疼痛似长了尖牙的怪物,一路啃食着她的五脏六腑,直冲天灵感而去。随后,她腿下一软,只觉天旋地转,彻底失了力气。
“三嫂?!”
“小姐!”
“阿碧!”
杜霜霜与瑞香离得最近,一左一右拼了命将人扶住。卢芝华吓得差点踢翻几案,在郑絮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苍兰!苍兰!快过来瞧瞧!”
事发突然,人命大过一切,杜苍兰暗道一声不妙,生死一念之间,他顾不得许多,一把抱起柳无瑕就往内室奔去。
待杜苍兰将人安安稳稳放在榻上,柳无瑕已经缓过来一口气,她刚想开口说些宽解的话,却被杜苍兰一脸严肃地阻下。
“别动,别说话。”
卢芝华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心惊胆战,围在榻边一句话也不敢说,只默默等着杜苍兰搭脉、诊脉。wWW.ΧìǔΜЬ.CǒΜ
杜苍兰微微抬眸,语气不容置疑:“眼下你什么都不能再想了……”
“我怎么能不想……”
“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了?这可是你和苍庚的骨血。”杜苍兰摇摇头,只短短一句,便吓得屋内其余人皆失了颜色。
卢芝华大气不敢出,一手拽住杜苍兰的衣袖:“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
未等她说完,杜苍兰已经松开了柳无瑕的手腕。
“母亲勿慌,阿碧和孩子暂时没事,只不过,她再受不得任何劳累和刺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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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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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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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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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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