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杜霜霜的脾气,哭闹一场算是理所应当,尤其她情窦初开,只为一人动过心,可偏偏那人不肯接纳她。炽热的情感被泼了冷水,定然不会无声无息地熄灭。杜苍庚已经做好了一万分的准备,下定决心只好言哄劝安慰,绝不会说出一个严厉的字来。
杜苍庚有备无患,本应将局面尽数掌握,可他自从出门之后一颗心便七上八下,似乎预示着此行的艰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这件事已经拖得足够久了,再不解决,只怕杜霜霜真要憋出病来。杜苍庚别无选择,硬着头皮七拐八拐,顺着花园池水边的小径往杜霜霜住处寻去。行了不多时,余光瞥见池岸边那座小巧的凉亭,杜苍庚心头一动,不由自主往亭中看了过去。
上一次,杜霜霜便是站在那里唤了自己一声,说不定今日她还会站在原地。
本来只是一种侥幸心理,没想到杜苍庚眼光掠过处果真发现了一个身影。
“霜霜?”
听见熟悉的声音,正抱怀倚在栏杆上盯着池中游鱼出神的杜霜霜吓了一跳,她寻声望来,甫一看见杜苍庚,脸上便闪过一道不自然的尴尬。
“三哥……”杜霜霜别扭地站直了身子,脚下却似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般,只僵直地等着杜苍庚主动迎过去,“你……你怎么出来了?伤好了吗?”
“皮外伤,无碍。”
杜苍庚举着手腕在她眼前晃了晃,故意摆出一副轻松自得的神态,以图缓解她的紧张,然而没想到的是,杜霜霜似乎并没有领悟他的用心,下一句话便直接将他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你找我?”
“嗯?”杜苍庚一怔,随即矢口否认,“我没找你,我就是出来转转、散散心。”
下定决心和杜霜霜摊牌之前,杜苍庚也犹豫了许久,深怕这个姑娘承受不住噩耗,又要搅一番天翻地覆。好在有柳无瑕宽慰,杜苍庚才沉住了气,可惜好容易努力鼓起勇气,却被杜霜霜的直截了当闹得差点破了功。
“哦。”杜霜霜似乎想问些什么,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只撇了撇嘴,“那你散心吧,我走了。”
“诶诶诶!怎么我一来你就走?跟你哥我都如此生分了?”杜苍庚一把将人拉住,却见杜霜霜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盯着自己。
“你又不是找我的,你来散心,难道还非得我陪着?”
一句话驳得杜苍庚没了脾气。他本想找些理由打个圆场,再仔细一瞧,却见杜霜霜的眉头分明蹙着,眉宇间尽是一种挑衅之意。意识到自己那蹩脚的理由早已被她看穿,杜苍庚无奈地笑了一声,指着她摇头叹道:“我还真是没法小瞧你这个小鬼!拿话激将我,对不对?”
“谁激将你了?”杜霜霜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分明是你自己居心叵测。依着你的性子,好容易得了假,还不得鞍前马后伺候媳妇儿,怎么可能有这份闲心满园子乱跑?糊弄鬼呢。”琇書網
“好好好,是我不对。”被人戳穿,杜苍庚倒是一点脾气没有,依旧笑容满面,“我还真是有事要和你说。”
杜霜霜没有接话,只大大地睁着眼睛盯着他打量。察觉到那视线中的审视和怀疑,杜苍庚心口微微颤了一下,刚想说些逗趣的话先哄她开心,就被她不客气地打断。
“他……拒绝我了?”
被人喧宾夺主抢了主动权,杜苍庚有些无措,却还是努力筹措着言辞:“呃……你们两个确实不合适,无论从经历还是脾气秉性来说,都不是一路人。他没有任何瞧不上你的意思,他只是看得清醒,知道与你合不来,与其之后痛苦,不如早做了断。”
“拒绝就是拒绝,找那么多理由搪塞做什么?”
令杜苍庚极为意外的是,杜霜霜既没哭也没闹,似乎早已经猜到了结果。就在他暗暗舒了一口气,刚想夸一夸自家妹妹心胸宽广、能扛大事、巾帼不让须眉这类马屁时,就听杜霜霜掷地有声地撂下一句话。
“他若没有瞧不上我的意思,那就让他当面来和我说吧。”
“当面?为什么非得当面?”杜苍庚只觉一颗头瞬间两颗大,“由我转达难道不好?非要当面锣对面鼓,就不怕尴尬?不怕伤到彼此的颜面?我和他说定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若以后再见面,你们也不会觉得别扭。”
“不当面说清楚才别扭!”显然,杜霜霜并不赞同这种说法,“似如今这般,反而含糊其辞,看似说明白了,其实什么也没说。”
“你……”杜苍庚本想说她这是强词夺理,然而此时此刻他深知自己不能火上浇油,便耐着性子好生相劝,“我从中传话,给你们双方都留有余地,再者说,反正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由他自己说和由我代为转达有什么不同?执意见面,让他当面说出拒绝的话,你就不怕尴尬?”
听完这连番发问,杜霜霜憋得满面通红,却死咬着唇一句话都不说。她像是生气、又像是委屈,明亮的眸子水盈盈的,似有泪光闪过。
杜苍庚着实是怕了她,直叹她为何跟别家姑娘不一样,做起事来总是另辟蹊径。等了半天没回应,杜苍庚干着急亦是无用,后悔自己没带柳无瑕一道过来。有柳无瑕打圆场,自己或许还能有个转圜的余地。
“我不怕丢脸,我只想听他亲口说!”
“你这么这么倔呢?”
“那你为什么不肯让我见他?”
一切又渐渐偏离了杜苍庚的预想,他只觉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背过气去。然而就在他几乎就要无法控制住自己情绪的那一个瞬间,他猛然察觉到杜霜霜深埋于眼底的期待——微弱的,却饱含生机。
“你费尽周折,其实只是想见他一面,对吗?至于他说什么、或做什么,并不重要,对吗?”
此言一出,杜霜霜陡然变了脸色,赌气一般撇过头去:“你说什么?我不懂。”
瞧她这幅色厉内荏的心虚模样,杜苍庚越发笃定心中猜想:“你其实根本就没死心,你对他还抱有幻想,或者说,你对自己还心存侥幸。你想见他,希望他在亲眼见到你之后可以回心转意,我说得对不对?”
“什么回心转意?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本就是我和他的事,由我们两个人亲自做了结,难道不对?”杜霜霜振振有辞,然而越说到后面她脸上的神色就越不自然,仿佛被猜到了尾巴的猫,浑身上下的毛都支棱了起来,“你不想让我见他就直说,干嘛非得给我安罪名?真是可笑!”
被人看透心思,杜霜霜哪里还待得住?杜苍庚那个精明劲儿,一旦回过味来,就根本糊弄不住了,眼下留给杜霜霜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你别像审犯人一样审我!这可不是虎贲营,我也不是犯人!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懒得和你说!”
看出杜霜霜是在虚张声势,杜苍庚哪里容她溜,伸手便要抓人。杜霜霜哪里是他的对手,眼看就跑不掉了,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一生脆嫩嫩的声音从亭外传了过来。
“三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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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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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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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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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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