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做什么啊?都追到这里来了,我看你还是不放心我,怕我怠慢了璧儿,所以故意找个借口来监督我吧?”
对于这兄妹二人来说,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是家常便饭,兄友妹恭才是不正常的,眼下杜霜霜终于有心气挖苦自己的哥哥,恰巧说明她心中芥蒂已经解了大半。然而罗璧儿却不知个中玄妙,见杜霜霜一脸不客气,还以为这二人马上就要翻脸吵起来。
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罗璧儿原想着打个圆场,好让局面看起来不那么火药味十足,可惜她始终都是外人,不知其中深浅。杜霜霜尚算熟络,罗璧儿好歹能摸得着她的脾气,可是这杜苍庚却陌生得很,算上这次,罗璧儿与他才见过两回,哪里知晓他的好恶。
虽则仅有两面之缘,不过罗璧儿私下却已经听过不少关于这位杜府三公子的事迹。尤其是搬入杜府以后,侍婢小豆每每提到杜苍庚,总是滔滔不绝。罗璧儿很是好奇,总觉得这杜老大人着实偏心了些,对自己的小儿子要远远好过大儿子。但小豆却对她的想法很不以为然。m.χIùmЬ.CǒM
“不是老爷偏心,而是三公子确实处处都比大公子厉害啊。三公子一表人才,脾气也随和,总喜欢逗我们这些下人玩,一点架子都没有,哪像大公子,平日里总爱绷着个脸,跟我们这些人疏远得很,一点儿都不平易近人。再说了,三夫人也好啊,和我们说话时从不趾高气,不像大夫人,自以为出身名门,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这些下人。”
关于杜苍庚的样貌,罗璧儿绝对认可小豆的说法。在她心中,杜苍庚和柳无瑕完全就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的典范。至于脾气随和这一点,罗璧儿心中却有些盘算。
首先,她与杜苍庚初次见面时的情况不算好,彼时大家都被越王搅得心烦意乱,杜苍庚虽客气周到,脸上却没什么笑模样,看上去是礼数有余而人情味不足。其次,杜苍庚年纪轻轻便成为了虎贲军右弼校尉,若他真如小豆所言这般平易近人,怎么可能治得住禁军中那些勇猛的武夫?
不管怎么说,在罗璧儿看来,杜苍庚有野心、有能力,却敛锋芒于内,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在杜苍庚走上三层亭阁之前,她便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必处处小心,绝不说错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可惜,罗璧儿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条——不管杜苍庚内里到底是个怎样强势的人,他能被一众下人所爱戴,必有其过人之处,而那过人之处便是他超乎常人的感染力——尤其是他的笑容,简直就像阴霭沉郁冬日里最温暖的一束阳光,驱散一切愁云,令人从头到脚都温暖无比。
罗璧儿虽紧张,却也潜移默化被这份笑意所打动,不自觉放开了胆子。她唯恐这二人因为自己的事而吵作一团,便杞人忧天般偷偷观察了杜苍庚片刻,待确认对方并无恼火的迹象,这才小心翼翼替杜霜霜打了个圆场。
“霜霜每日都来给我送饭,没事还会陪我坐一坐。她对我很好,三公子你可千万别错怪她。”
她着急解释,话未说完脸已经红透。见她如惊弓之鸟一般慌乱失措,杜霜霜忙走到她身边搀住她,笑着朝杜苍庚努努嘴:“我和三哥向来说话如吵架,你别怕,没事。”
“是啊,我这个妹妹被宠坏了,和我说话常常没大没小,让你见笑了。”杜苍庚一边略带歉意地赔着不是,一边暗示杜霜霜将人拉到几案边坐下。
这番解释本是好意,可在罗璧儿听来却显得自己有些画蛇添足、自作多情。她慌慌张张垂下头,任凭杜霜霜拉着坐好,来回揪弄着袖口,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这般局促,杜苍庚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她那时受了惊吓,满面泪痕,然而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道歉。她将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战战兢兢、惶恐不安,仿佛自己才是最该被责备的那一个。泣涕涟涟、我见犹怜,饶是杜苍庚这般见惯了流血流汗的武将都满心不忍,生出了怜悯之心。
知道罗璧儿胆子小,眼下她又这般紧张,杜苍庚不敢冒进,便找了个稍远些的位子坐下来,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自然,仿佛只是无心的随口一提。
“女孩子大了,总要有个姑娘家的模样,罗姑娘你是不知道,我和阿碧日日都替霜霜发愁,只盼她什么时候能收收自己的性子,也和别家姑娘一样,知道好好捯饬自己。你瞧瞧她,成日里不施粉黛、不饰珠钗,活脱脱像个假小子。”尽管这话已经激起杜霜霜满腹不快,并成功引得她不悦地瞪了过来,可杜苍庚却没当回事,依旧自顾自笑着,“对了,我听阿碧说,你家之前是以售卖胭脂水粉为生,诶呀,你若得空,可得好好教教霜霜,让她赶紧把自己收拾得像个姑娘家。”
“我哪里不像姑娘了?三哥,你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碎?姑娘家闺房里的事你也管?”罗璧儿尚未开口,就被杜霜霜不客气地抢了先,“你不辞辛苦跑到枫林染来找我,不会就为了当着璧儿的面来嘲弄我吧?”
“诶,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你好,哪里是嘲弄你?再说了,罗姑娘也不是外人啊,况且人家又是侍弄胭脂水粉的行家,你和她学学,总没错的嘛。”
眼见杜苍庚一脸无辜地说出这般怄人的话,杜霜霜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翻了个白眼:“我的事不用你管!瞎操什么心!”
“我怎么能是瞎操心?我是你亲哥,为你操心难道不是义不容辞?”
杜霜霜实在不知自己的亲哥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好端端的,竟然当着罗璧儿的面和自己较了真。若是放在平时,杜苍庚绝不会如此失态,在外人面前不知深浅,简直有失礼数。她想不通,只能认为杜苍庚还在因为神仙哥哥的事和自己置气,存心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出丑,便很不服气地想要再怼回去,可她还未来得及张嘴,就听身侧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兄妹二人同时寻声望去,但见罗璧儿以袖掩面,正嗤嗤地笑着,察觉到异样,她立刻抬起头来,视线刚一相交,又匆匆垂了下去。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觉得你们兄妹二人十分有趣。”
“有趣?!”
杜霜霜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却见她缓缓转过身来,眼中不掩羡慕与哀愁。
“我若有这样的兄弟姐妹能斗嘴,想想便是幸福的。只可惜,父母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如今连他们二老都离我而去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即便我想吵嘴,却连个人和我吵嘴的人都找不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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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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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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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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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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