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光已昏,那人又以黑布覆面,根本看不清面容,只有他手中的长剑闪着寒光,在昏黄的晚景中夺人心魄。
这一幕突如其来,王府家仆顿时乱如蝇蚁。他们救主心切,暂时无心再管柳无眠和杜霜霜等人,一窝蜂似地冲上去,将赵元祐和那刺客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
“大胆贼人,知道我是谁吗?敢谋刺我?你有几个脑袋够砍?你……”
赵元祐一双腿抖如筛糠,口中却骂骂咧咧不止,然而还未等他骂够,那人便朝着他的膝窝狠踢一脚,直踢得他噗通跪地,险些摔个狗吃屎。
主人受了难,主人养的狗自然要狂吠几声。然而那些对柳无眠重拳出击的凶悍家仆,此时此刻却只敢叫唤、不敢动弹,除了七嘴八舌高喊几句“赶紧放了我家王爷”、“不然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之类的狠话,也就是晃着武器隔空威胁几下,并无一人敢轻易上前。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却不知这程咬金是何来头、是敌是友,柳无眠不敢掉以轻心,趁那人与王府的人对峙之机,赶紧将杜霜霜和罗璧儿推上了马车,随后又拼了老命将昏厥的齐柱送到了车上。
柳无眠并非只顾自己逃命,天降救兵,他岂能将那人撂下独自溜走?不管来者何人,既然帮自己解了围,他便不可袖手旁观。他做好打算,并给杜霜霜使了个眼色,岂料其中一家仆看穿了他们的意图,三下五除二便将柳无眠又挟持了回去,举着长剑架在他的肩头,冲那刺客大喊道:“快放开我家殿下!不然我就把这柳家公子给杀了!”
杜霜霜见势不妙,刚要追上去把柳无眠给抢回来,就听那刺客冷笑一声:“我与柳家公子素不相识,本是路见不平,想来扶个弱。你如此步步紧逼,我很是头疼。我这个人追求公平,你不动他,我也不会伤你家殿下性命,你若要动他,那我只能拿你家殿下和他一命换一命。仔细想想,柳家公子只是一介布衣,拿他的一条贱命换你家殿下如此金贵的一条命,这买卖可赚大了。来,我们一起动手,你割那柳家公子的脑袋,我割你家殿下的脑袋,看看谁的剑更快。”
说罢,他提着赵元祐的后领直接轻松将人提起,那剑锋又迫近了几分,生生嵌进肉中。赵元祐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罪,只觉颈项间一阵火辣辣的疼,随后又觉某种温热的液体滑过肌肤,随即吓得高声喊道:“好汉勿怒!好汉勿怒!手下留情!手下留情!”xǐυmь.℃òm
可惜那人并未理会,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要让赵元祐尸首分家。赵元祐吓得魂飞魄散,却又不敢动,只得冲着那挟持柳无眠的家仆怒骂道:“蠢货!你真要跟好汉比谁的剑快吗?快放了柳无眠!放人!放人!”
家仆无计可施,虽心内恨不能将人千刀万剐,却也只能悻悻松手。柳无眠迅速回身,拼了命似地冲回马车。此时昏迷的齐柱已被杜霜霜和罗璧儿拖入车内,他便稳稳坐在齐柱之前的位置,伸手揽过缰绳。
“你没事吧?”杜霜霜着急看他颈间伤口,却被他推回去坐好。
“那人是为了救我才使的激将法……”柳无眠低声说道,只说了一句,就听那蒙面人又开了口。
“贵府的玫瑰油金贵,可惜杜小姐用不上,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被人明目张胆诋毁,赵元祐却一点儿火气全无,两个膝盖抖得唰唰响,嘴里不住念叨:“对对对,好汉说得对,是我高攀了!我这就放人走,你别生气、别生气。”
他一边讨饶,一边挥手示意家仆散开,给柳无眠等人让出一条道来。
柳无眠没有奋力往外冲,而是缓缓策着马往那刺客的方向拐过去,他一边摆弄缰绳,一边对杜霜霜低声言道:“那人无意夺取越王性命,明显是为救我们而来,我们不能将他一人抛下,带上他一块走!”
“好!”杜霜霜猛然点头,“若把他一人丢在这狼窝,我们还是人吗?出了事我担着!”
说罢,她扶着门框直起身子,提着气冲那人喊道:“这位少侠,多谢出手解围!舍下有上好雀舌,若少侠不弃,就随我们一道回去。我们以茶代酒,权作谢礼!”
那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略一颔首表示同意,而后拖着赵元祐行至越王车驾旁,左手勒住赵元祐的脖颈,持剑的右手迅速抽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向辕轭处。只听“哐当”一声,那两匹驾车的骏马便摆脱了束缚,奋蹄嘶鸣起来。那人眼疾手快,举剑在那两匹马的后臀处猛拍两下,那骏马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只留下尘烟四起。
猜到那人意图,柳无眠急忙示意杜霜霜退回车内。那人余光扫了过来,随后一肘猛磕赵元祐后颈。
赵元祐应声昏了过去,那人迅速后撤,几步蹦上车来,抢过柳无眠手中的缰绳便是一顿风驰电掣。
听着身后一阵嘈乱呼救,那人缓缓舒了口气,冲车内说道:“没事了。”
柳无眠探头回望一圈,见那些家仆正惊慌失措围在赵元祐身边,并无心思来追,这才回身抱拳谢道:“多谢少侠相助!”
“谢什么?你们不也救了我?不然我还得想法子摆脱那群苍蝇。”那人淡淡一笑,“你这御马的姿势看着生疏,还是我来吧。”
柳无眠本不放心,但看他的架势游刃有余,确似御驾高手,便又抱拳道了谢。
这边柳无眠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只觉身后一沉,却是杜霜霜将自己搡了开,兴冲冲探出了脑袋。
“多谢你出手相助!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好好谢……”
后一个“谢”字尚未出口,杜霜霜猛然噤了声,捂着嘴退了回来。柳无眠不知发生了何事,想要询问,却见她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口中不住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啊……”
瞧她神色怪异,像是高兴、又像是害怕,柳无眠心下惶惶,车内的罗璧儿亦觉古怪,赶忙扶住她的肩头低声问道:“怎么了?什么不可能?”
杜霜霜半天才回过神来,一张脸红得似醉了酒,她恍恍惚惚盯着罗璧儿的眼睛,想笑又不敢笑,像是中了什么魔咒。
柳无眠心下一盘算,落下布帘回身坐好,偷偷打量了那人一圈。可那人似乎并未在意杜霜霜的反常举动,依旧全神贯注驾着车。
“少侠……”
柳无眠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却听那人嘱咐道:“待会儿我只能送你们到城门外,入了城,你们就自己走吧。反正越王一时半会醒不了,他的车驾也坏了,就算插上翅膀也追不上。你们回去之后要尽快把事情的原委告知杜苍庚,事关越王,必须提前想好该如何善后,否则遗患无穷。你告诉苍庚,打伤越王的事全都推到我身上,反正越王不知道我的来历,根本抓不到我。若苍庚还有其他顾虑,就让他来找我。他知道我在哪儿。”
柳无眠心中一惊,拧眉问道:“你认识我姐夫?”
岂料那人轻轻笑了几声,一手扯下覆面黑布,转过头来瞧了他一眼。
“我不仅认识他,还认识你。越王府一别,你一切可安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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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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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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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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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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