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与二哥之间的感情竟是这般轰轰烈烈,我以前只在书中见过,如今听来百感交集,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震撼。”
千言万语难以言喻,柳无瑕只得上前一步紧紧拉住萧琴娘的手,却见她淡淡笑着摇了摇头:“书中的事也是人写的,既是人写的,便是有人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不管别人如何想,我只坚信这世上必有无法摧毁的爱,不会因生离死别而淡薄,不会因时光流转而消散。我爱他,即便已知缘尽,我依然爱他。”
隐于心底多年的爱恋一旦宣之于口,便如深埋泥下许久的佳酿破坛而出,悠远的深情散发出令人着迷却又莫名心碎的香气,萦绕心间,久久不能散去。
“你深爱二哥,只恨不能与他白头,又怎么会害他?外人不懂,只会一味怪你。那些话荒谬可笑,我是不会信的了。”柳无瑕笃定地说着,因为感动,眼角微微泛了一抹红。
萧琴娘苦笑,垂首看着柳无瑕那白皙的手,静默片刻之后才从那久远却浓烈的情绪中抽回神思。
“我恨越王,他险些毁了我、险些毁了我与苍术的姻缘。我庆幸上苍垂怜,留我一命让我与苍术结为夫妇,可自从苍术离世之后,我常常忍不住会想,若当日被人从王府扫地出门后我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了,如今苍术是不是还能平平安安活着?为了娶我,他承受了无尽的骂名,父母怪他不孝、外人骂他荒唐。为了不让我担心,他每日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可我知道,他心里的委屈说不出。他那样的身子,哪里受得住这般煎熬……大嫂说是我害死了他,其实也没说错。”
“你怎么能这么想?既然你与二哥心意相通,就该明白他毕生心愿就是娶你为妻,你能嫁给他,是他的幸事、是你们二人的幸事。人活一世,若不能遇到与自己琴瑟和鸣之人该是多么遗憾。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应该被人祝福的佳话,我相信,二哥不会后悔娶你。”柳无瑕缓声宽慰,说到最后信誓旦旦,一脸认真。萧琴娘沉默不语,似乎在努力回味她所说的每一个字,过了许久,她才抬眸迎上柳无瑕的目光,欣慰的笑容虽不热烈,却明显挂上了眼底眉梢。
“好啦!不想那些伤心事了!”见她笑了,柳无瑕顿觉轻松许多,拉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你都把这些不能和别人说的事告诉我了,就说明你没有拿我当外人,既然不是外人,就不要顾忌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去我那儿坐坐吧。”
听出她在鼓励自己,萧琴娘只觉一股暖流油然而生,可不知为何,柳无瑕越是热情,她就越下不了决心。如此来回拉锯,直逼得柳无瑕着了急。
“方才面对大嫂,你是那般厉害,不卑不亢、言辞犀利,怎么眼下倒犹豫不决了?若是因为二哥的事,你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我也听得明明白白,我绝不会再信那些谣言半分。既如此,你还怕什么?难道是怕苍庚不欢迎你?”
萧琴娘不置可否,进退两难的模样与方才对阵郑絮时判若两人。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也知道苍庚是个明事理的人,可……母亲不喜我与他人走动,我不想让你和苍庚为难。”
“有什么可为难的?你既知我和苍庚的为人,便无需多虑。你好心好意来探望苍庚,意在关心他,谁也说不出个不字。若苍庚不领情,那他就是个不辨是非、不知好歹的混球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萧琴娘饱受冷眼,心中芥蒂哪能那么容易化解。
“可是……”萧琴娘踟躇着想要推却,但一碰上柳无瑕热情的目光,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阿碧,实不相瞒,我并不惧苍庚是否会冷眼待我。若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即便他受再大的祸事,我也不会来看他。你是这个家里除了苍术之外,第一个愿意和我说话、与我交往,对我嘘寒问暖的人,我实在不想给你找麻烦……”
“二嫂!”柳无瑕完全不能苟同她的说法,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二嫂这么看重我,我受宠若惊。方才大嫂寻衅,是二嫂你替我教训了她,我只问你一句,你挺身而出之时,可曾想过会因此惹上麻烦、被我连累?”
萧琴娘一怔,笃定摇头:“那自然是没有。”
“这就对了嘛。”柳无瑕粲然一笑,挽着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二嫂待我如此,我待二嫂亦是如此。”
不可否认,一开始的时候,柳无瑕接近她是另有所图,可事到如今,柳无瑕扪心自问,对她的功利之心早已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真心实意的交好。
萧琴娘闻言又是一怔,还没想好说些什么,就听柳无瑕又笑着说道:“其实母亲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固执。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有些惧她,可后来经历了一些事,让我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她的内心。她其实并不刻薄,只是耳根有些软、会在一些小事上犯糊涂,但只要我们好好和她讲道理、说明白,她就能慢慢接受。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故作大方冰释前嫌,把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我没资格说那样的话,也不会劝人做滥好人。做人没个血性,被人随意拿捏蹂躏,我不喜欢。只不过,咱们既然都成了杜家的媳妇儿、都住在了这里,就要想想该如何才能在这里过得好、过得舒心。许多嫌隙并非性格使然,而是因为彼此不熟而产生的误解,想要解开误解,就必须多走动、多接触。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说这话放在这里不怎么恰当,但道理却是相通的。二嫂,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难道你就真想躲在那个狭窄的院落里、一辈子都形单影只、孤独凄清?我想,若二哥在天有灵,他绝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一番推心置腹、一番情理良言,饶是萧琴娘再固执,此刻亦无法反驳。
望着柳无瑕饱含热切的希冀目光,萧琴娘只觉心底似涌出一股清冽的泉水,所流之处、枯木逢春。
“既如此,就依你。”
二人一路相携进了院,刚走到卧内门外,就听见杜苍庚嘟嘟囔囔地抱怨着:“阿碧,你就送个人而已,怎么半天才回来?我……”
杜苍庚耳力好,一早就听见柳无瑕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便撑着腰迎了出来。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料到随行而来的还有萧琴娘,惊诧之下他有些错愕,抱怨的话愣是没有说完,就生生咽了回去。
“回来的路上遇上点事儿,就耽误了一会。”以为他是伤处又发作,柳无瑕赶忙上前将人搀住,“你怎么了?哪里又不舒服了?”
“我没事,就是等你有些着急而已。”杜苍庚摇摇头,脸色看上去不大好,他轻轻咳了一声,转头准备回屋,刚挪了一步又顿了下来。人已经到了眼前,就这么一声不吭权当没看见,实在说不过去,杜苍庚回过身,略显僵硬地朝萧琴娘点了点头:“二嫂来了。”m.xiumb.com
看他这般反应,柳无瑕虽提心吊胆,却终于安下心来。之前每每说到萧琴娘,杜苍庚总不自觉流露出一种避之不及的疏离。即便当初二人婚后,杜苍庚依照礼制领柳无瑕亲自去拜见二嫂,可他看上去也并不乐意,仿佛只是应付差事。
自打从郑絮那里听来关于萧琴娘的种种传言,柳无瑕才意识到其中的缘由。抛开卢芝华对萧琴娘出身烟花的偏见,单论杜苍术之死,只这一件事就足以令杜府上上下下将她看做灾星。
杜苍术也曾在松雪堂待过一年,后来因为病情加剧便退了学。柳无瑕与他有过接触,却算不得熟络。不过柳无瑕看得出来,杜苍庚对他这个二哥是发自肺腑地敬佩,甚至曾大胆断言,若不是因为身子骨羸弱,他们三兄弟里资质最高、前途最好的人一定是杜苍术。
可惜,过慧则夭,柳无瑕没想到杜苍术会英年早逝,而他的死又是这般令人唏嘘。易地而处,柳无瑕能够体谅杜苍庚的感受。尽管萧琴娘绝无害人之心,也不该将杜苍术早逝的责任全推到她一个弱女子身上,可作为杜苍术的兄弟,若说对萧琴娘一点怨气没有,也确实不大实际。
杜苍术越是优秀,他的离开就越令人痛心,这种遗憾和痛苦会令人倍感无力,而无力回天的绝望之下,人们总是会需要寻找一个人来背下全部的罪过,继而求得内心的片刻安宁。
人们总说爱屋及乌,其实相比较而言,恨才更容易被肆意放大、更容易牵连无辜。
这便是人心最自私之处。饶是杜苍庚聪明一世,也没能彻底脱离这份偏执的牵绊。
柳无瑕看透了杜苍庚的心结,便有心借着今日的机会助他化解心内的怨念。令柳无瑕欣慰的是,尽管杜苍庚乍一见到萧琴娘时确实显露出排斥之意,可理智还是将他拉了回来,让他做出了一个礼貌而体面的决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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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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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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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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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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