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瑕相信萧琴娘是个聪明人,以她眼下在府中的境遇,最好是什么麻烦也不招,才好安生度日。可柳无瑕想不出今日她是怎么了,煽风点火、言语激将,一丝余地都不留。
若说半柱香之前,柳无瑕还觉得萧琴娘的话颇为解恨,可眼见这场面愈演愈烈,几乎就要失控,她忍不住开始担心。柳无瑕想不通萧琴娘意欲何为,却深知郑絮的软肋,然而这个当口双方都杀红了眼,劝谁谁都听不进去,反而还会觉着自己是偏私袒护。
郑絮平素看似教养极好,气头上却不管不顾,莽撞地似一头发了狂的小牛,手脚并用乱抓乱挠,饶是柳无瑕、瑞香和依依三个人都招架不住。
“今日我便撕烂你的嘴!好你个萧琴娘,嘴毒心也毒,你以为你做下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能瞒天过海?苍术命苦,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害死自己不说,还闹得家宅不宁!”郑絮咬牙切齿,一手抓住萧琴娘的衣襟,作势就要掌掴。柳无瑕大呼不妙,怎料萧琴娘并不闪躲,似乎有意要让郑絮行凶得逞。
“依依,快将大嫂拉走!!”
柳无瑕随杜苍庚学过拳脚,动起真格来,郑絮那毫无章法的扑腾根本不是对手,只几下功夫,柳无瑕便将人推得倒退连连,与萧琴娘彻底拉开了距离。
“柳无瑕,你可别拉偏架!平日我看在苍庚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倘若你不知好歹,非要帮那个贱人说话,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还有,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会咬人的狗不叫,别跟这个丧门星走得太近,她能害死杜苍术,就能害死你!”
听她一口一个丧门星地叫,又含沙射影将杜苍术的事反复提起,一副要与萧琴娘同归于尽的架势,柳无瑕恨不能上去直接捂住她的嘴。
“大嫂这是气糊涂了吗?什么话都敢说?妯娌姐妹之间拌个嘴实属正常,你也算见多识广,可曾见过哪个正经人家大打出手、闹得鸡飞狗跳的?真要动了手,一旦传出去,阿爹和母亲的面子往哪里放?家中刚出了一档子烦心事,你是要雪上加霜再闹一出?你若对我有气,改日我们再坐下来好好理论。你放心,我又跑不了,绝对奉陪到底。”
柳无瑕不想火上浇油激怒她,但那火气实在难压,她暗暗用了劲,将郑絮的手腕捏得生疼,厉声喝止和腕间的疼痛顿时让郑絮清醒了不少。
本来郑絮听闻杜苍庚挨了太子的板子,正暗自幸灾乐祸。杜苍庚虽然比杜苍兰年幼,只因他身担禁军要职,所以处处都要压自家长兄一头。郑絮嘴上不说,可心里早就不痛快,尽管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杜苍庚确实比自己的夫君头脑聪明、行事果断,但还是忍不住将一切都归结于杜若夫妇的偏心以及众人的势利。
杜苍庚顺风顺水、风光无限,却在太子那里翻了船。郑絮暗道天道好轮回,只觉心中恶气出了大半,她佯装身体不适,愣是拖着不去探伤,一心只想将那对夫妇晾一晾,好让他们也尝尝当初郑铭所受的冷眼。
然而柳如镜的来访却令她大为不快。明明杜苍庚闯了大祸,差一点连累全家,可杜若竟然一句恶言也没骂,还极为热情地迎接柳如镜,给足了杜苍庚夫妇面子。
做了错事反倒还被人捧着,这叫什么道理?郑絮气不过,便想着悄悄出来看个究竟,没想到冤家路窄,刚出来就碰上了柳无瑕。
半月不见,柳无瑕看上去瘦了许多,面色也不如往日红润,这在郑絮看来,不啻于灰头土脸的丧家犬。郑絮难掩得意,一心要挖苦柳无瑕一番,谁想半路杀出了个萧琴娘。
郑絮打心眼里没把萧琴娘放在眼里,更没打算和她较劲,然而对方却不安好心,字字句句直捅郑絮痛处,一丝颜面都不留,几句话就搅起轩然大波,害得郑絮完全昏了头,一味被人牵着鼻子走。
虽说柳无瑕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说的话字字在理。郑絮瞧不上风尘女子,却和风尘女子动了手,不管事出何因,一旦传出去,这里子、面子就全都丢尽了,到时候,只怕自己会成为京城里的笑料,不被人笑掉大牙?
郑絮只是一时脑热,却还没糊涂透顶。她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斜眼瞟了萧琴娘一眼:“看在阿碧的面子上,我便饶你一次。若再让我听见你信口雌黄辱我家人,就是天王老子来给你说情也没用。”
说罢,她还嫌不解恨,又恨恨唾了一口,这才不甘心地离开这硝烟弥漫之处。
望着郑絮渐行渐远的背影,柳无瑕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悬在半空的元神回了窍。她稍稍顿了顿,小心斟酌好用词,转身看向萧琴娘。
“你今日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柳无瑕虽惊魂未定,可一想到郑絮那吃瘪的模样又忍不住好笑,“好好的,怎么就和她呛上了?若不是我们拦着,只怕她真要揍你一顿。”
“真打起来,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www.xiumb.com
萧琴娘似乎并没将郑絮看在眼里,她轻轻挥了挥拳头,拳头单薄却有力,完全不似素日里的弱不禁风。看着她利落收手,柳无瑕越发诧异。这个看起来如弱柳扶风的女子,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惊喜?
“原来你就是传言中深藏不露的高手啊,以后我可不敢得罪你。”柳无瑕又好气又好笑,假模假式揖了一礼,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后怕,“下回不要再替我出头而得罪大嫂了,她不是吃亏的主,之后定会寻你麻烦。”
“我又不怕她。”萧琴娘摇摇头,神色轻松仿佛没事人一般,“今日我是为你,却也不全然是为你。郑絮明里暗里欺负我许久,以前我是碍于苍术的面子不和她计较,待苍术离世,我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安稳度日,所以就一直忍着。谁想这家伙见别人让着她,自以为别人都是畏惧她,越发肆无忌惮。你想想,自从你进门,她背地里生出多少事端?如今苍庚平白无故遭了难,作为长嫂,她不来探望也就算了,还当着你的面说风凉话。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若再不杀杀她的威风,她真当自己能一手遮天了。”
“就是就是!二夫人方才骂得可太解气了!她这种人就是活该!”没等柳无瑕开口,瑞香已经急不可耐拍手叫好,“二夫人不知道,她那个人的心眼只有芝麻粒大,有事没事总拿大公子和三公子作比较。之前她父亲犯了法,她想让我们姑爷去陛下面前求个情,姑爷大义灭亲没同意,她怀恨在心,这才没事找事想来看我们姑爷的笑话。”
“瑞香!”虽然瑞香说得都是事实,可这些事多有隐情,柳无瑕不愿听她口无遮拦地瞎叨叨,忙低声喝止,“你怎么也学会嚼舌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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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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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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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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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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