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以为我会怕那个姓杜的老家伙?”
流珠没有被他的语气吓到,柳眉微微挑起,眉目淡含春情,仿若一潭碧水:“您自然不会怕他,可您不怕他去陛下面前告您的状吗?天底下谁不知道杜若和陛下的关系?为了一个女子,犯不上。”
赵元祐闻言一愣,心中的小算盘又噼噼啪啪敲了起来。他从骨子里害怕自己的父亲赵弘瑀,每每见面就如老鼠遇见猫。自己这段时日做了不少糊涂事,眼下赵弘瑀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可一旦杜若添把火,万一赵弘瑀恼羞成怒要和自己新账旧账一起算,那自己可就小命不保了。
赵元祐暗暗盘算着得失,明显走了神。流珠那般聪慧,立刻便洞悉了他的顾忌,又紧着笑了一声伏在他的肩头,直将一股热流吹到了他的耳朵里。
“逼杜苍庚纳妾和胁迫杜家小姐,这两件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哦。其中的分寸,还请殿下仔细拿捏。”m.xiumb.com
赵元祐拧着眉头盯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何意?”
“一个是送佳人,一个是抢民女。就算杜苍庚纳妾的事闹到陛下面前,殿下也大可以声称自己只是成人之美。年轻人哪个不爱玩?酒后嘻闹而已,陛下不会当回事。但今日您若强迫了杜家小姐,那……陛下面前您可就找不到开脱的由头了。”
赠送佳人,是替人成就良缘;强抢民女,那可就是犯法了。
赵元祐色心不死,却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
事实上,在看上杜霜霜的第一眼时,他的心里立刻就算好了一笔人情账。以往自己鬼混,赵弘瑀嫌那些人不清白,劈头盖脸臭骂他许多次。可如今这杜霜霜容貌出众、性子带劲、家世也好,只要自己嘴甜一些、脸皮厚一些,在赵弘瑀面前声泪俱下,坚持说自己一见钟情、非她不娶,即便越王妃作梗,赵弘瑀也没有理由不答应。
何况,一旦纳了杜霜霜为越王侧妃,那他赵元祐可就和杜苍庚真真地打断骨头连着筋了。既抱得美人归,又和杜苍庚沾亲带故,岂不是一举两得?一旦成了,省得自己还要千挑万选可靠机灵的美人塞到杜苍庚身边做眼线。麻烦不说,还危险。
他的小算盘打得精,却没想到流珠说的这一层。看起来,杜家小姐的脾气活似个小辣椒,万一她不同意这门亲事,一旦惊惧恼怒之下做出什么傻事,那自己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赵元祐心思动得极快,直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忍不住怅惘地叹了一声。
“本王何曾动过那种心思?欺男霸女的事本王可做不来!本王只是想敬杜家妹妹一杯酒而已,你想多了。只可惜啊,本王的面子不值钱,人家根本不愿喝。”
听他明显变了口风,流珠暗自惊讶他的转圜之快。不过,赵元祐怎么说都是亲王,如若今日在繁云楼内颜面扫地,万一事后再迁怒于楼里的人,只怕谁也担不住。何况,眼下这局面已然僵持不下,赵元祐的面子要顾及,而对面的柳无瑕、杜霜霜又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若不能给双方找个台阶,估计大家还要被架在炉上炙烤许久。
想及此,流珠粲然一笑,缓缓起身,款款行至杜霜霜面前,举起她面前的那只玉杯。
“殿下敬酒,谁敢驳殿下的面子?那不是自寻死路?可杜家小姐尚年幼,哪能饮酒?殿下素来怜香惜玉得紧,若是不嫌弃,就让流珠替杜小姐饮下此杯,如何?”
此言一出,别说杜霜霜了,就连柳无瑕也懵了圈。
流珠为何在这种时候主动站出来?那个越王阴晴不定,但凡一句话说得不对付他就能当场翻脸。流珠是个察言观色的老手,她该明白越王就是她的靠山,只要哄好了越王,自己就能趁机嫁到杜府去。眼下正是她在越王面前展现忠心的好机会,她该和自己的靠山一道行威逼利诱之能,又怎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替自己解围?除非她看出了柳无瑕对她的反感,知道若强行嫁入杜府必难以被人接受,所以便以退为进,与越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博取杜家人的好感罢了。
一个危险的想法涌上心头,柳无瑕来不及细想,只能坚信一点——无论如何,此时此刻绝不能承了流珠的人情。
“流珠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
她打定了主意回绝流珠,刚说了一句,忽觉袖中一沉。
杜苍庚醉得不省人事,整个人如烂泥一般倚在柳无瑕身上。为了防止他摔过去,柳无瑕一手扶着他的后腰,一手紧紧拉着他的左手。此时,杜苍庚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轻轻发力扥了一下,动静虽小,阻拦的意图却再明显不过。
柳无瑕猝不及防怔住,话到嘴边戛然而止。她低头瞧了杜苍庚一眼,却见他只是咂咂嘴,口齿不清地嘟哝了两句,俨然一个醉生梦死的醉鬼。
这个家伙,到底醉了还是没醉?
柳无瑕一时猜不透,再一抬头时正好瞧见赵元祐一双眼睛正滴溜溜地在杜苍庚脸上来回逡巡。
“怎么?他醒了?”
看样子,方才那些小动作并未完全逃过赵元祐的法眼。柳无瑕到底不糊涂,管他杜苍庚是真醉还是装醉,眼下无论如何不能让赵元祐起疑心。
想及此,柳无瑕杏眼圆瞪,猛地抽出手来拍在杜苍庚的脑门,毫不掩饰满脸的嫌厌:“醒个鬼!醉成这样还不老实?再不消停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看你断了手脚还敢不敢在外面拈花惹草!”
杜苍庚看起来是真的醉到听不懂人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竟然毫无反应,只黏黏糊糊哼了几声又没了动静。
柳无瑕指桑骂槐,赵元祐白白受了一顿揶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不尴不尬地咳了一声,继而挑着眉收回了视线。
这一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戏码让一旁干坐着的杜霜霜完全摸不着头脑,她只顾好奇盯着赵元祐的反应,没来得及回神又与那令人不适的眼神撞到了一处。
赵元祐反应极快,撇下与杜苍庚和柳无瑕的小插曲,重又笑嘻嘻冲杜霜霜眨了眨眼。
“流珠说得对,你年纪小,不能饮酒,是我思虑不周啊。无妨、无妨,今日的酒就让流珠替你饮了,咱们之间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既圆滑又露骨,杜霜霜五脏六腑都被恶心地搅到了一起,偏又不好发作,只得赶紧撇开头去权当没听见。
热脸贴了冷屁股,赵元祐也不生气,笑呵呵端起酒杯。流珠在一旁看得真切,趁势一扬手,仰头饮尽。
“奴家就替杜家小姐谢了殿下恩泽。”
总算有人打了圆场,赵元祐心里舒坦了些。他才将酒杯送到嘴边,就听门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又是谁啊?不请自来。”
赵元祐拧眉啧了一声,寻声看过去。待看清进门之人的样貌,一张脸霎时失了血色,慌乱之下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怎么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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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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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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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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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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