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瑕想不明白,当初她绞尽脑汁打探流珠的消息时,老天爷死活不给她机会;如今她已经不想再节外生枝的时候,这“枝”又莫名其妙地送到了自己眼前。
“流……珠……”
柳无瑕仿佛想要得到某种确认,她并没有做出直接的回答,而是直直望着萧琴娘的眼睛,并默默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只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她那眼底的惊讶、期待和紧张搅在一起,仿若灼烧的银针,刺得萧琴娘心头一抽。萧琴娘随即便意识到——柳无瑕对那些传言应该有所耳闻。
“其实也没什么,你去过繁云楼,应该见过她。她的容貌、才情,在美人如云的繁云楼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那样的人物,京中的公子哥儿谁不愿意多看两眼……”萧琴娘故作轻松地说着,悄悄观察着柳无瑕的脸色,话说一半又干笑两声,“别说苍庚了,就是苍术活着的时候,也会当着我的面夸她风华灼灼。都是爱美之心作祟罢了……”
柳无瑕似乎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又似乎没听进去,待她说完,僵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么一来,萧琴娘着了慌。她恨不能绞了自己那根惹祸的舌头,关切而又小心地唤了一声“阿碧”。柳无瑕深吸一口气,似是将心内翻涌的思绪悉数压了回去,缓了缓才拉住了萧琴娘的手。
“二嫂,你只告诉我一句,苍庚和她是不是有情?”
并非柳无瑕说话太过直白,只是这个疑问困扰了她许久,如今唯一可以澄清的机会尽在眼前,而萧琴娘遮遮掩掩明显心存顾忌,若自己再不单刀直入、乘势追击,只怕之后便再无机会了。
不过,柳无瑕这个问法着实太过直接,而她的神色又如此严肃,直震得萧琴娘心口一颤一颤,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阿碧,这个……”
“你就说是,或者不是。”
柳无瑕还没有在萧琴娘面前如此强势过,这让萧琴娘有些招架不住。不说、不可能,可若要说,该怎么启齿?
萧琴娘踟躇片刻,始终无法逃开对方眸中那股不容拒绝的迫力,这才认命般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苍庚一表人才,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当年苍术第一次领他去繁云楼的时候,就引得满楼的姑娘惊叹连连。后来,他年纪轻轻便成为禁军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如此年轻有为,怎能不惹得妙龄女子倾心不已?流珠自然也不例外。旁人眼中,他们俩算得上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可苍庚不是轻浮之人,始终对流珠以礼相待,不曾逾矩半分。我猜,那个时候苍庚的心里估计已经有了你,所以才能面对流珠的殷勤示好无动于衷。”
说到此处,萧琴娘稍作停顿,感觉到柳无瑕钳在自己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事情早已过去,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不过是好事之徒一厢情愿、从旁起哄而已。当日便是光明磊落,如今又何须遮掩?你不必听外人乱说而胡思乱想,相信苍庚对你的心就好。”
柳无瑕静静听着,倒也觉得这话和当日杜苍庚的解释基本无差。只是杜苍庚多了些顾忌,便将流珠倾心于他的旧事给隐了去。
美人爱慕英雄,本也是人之常情。虽说这段单恋在柳无瑕听来确实不怎么令人舒心,但好在杜苍庚还算有良心。绝代佳人秋波涟涟、眉目传情,他却为了自己甘做柳下惠,这份坐怀不乱的气度倒也称得上是君子所为。
如此一想,柳无瑕心中稍宽,可转念想到一处,又不觉气短。
“二嫂,你可不要存心替苍庚遮掩,不要诓骗我。”
“我为何要骗你呢?若我想骗你,方才就不会主动提起流珠。”萧琴娘笃定地点着头,反过来抓住了柳无瑕的手,轻轻握在掌心里,“不瞒你说,我有私心。因为你是这个家里除了苍术以外,第一个愿意诚心待我的人,所以我不忍心欺瞒你。那件事说到底就是场闹剧,又过去那么久了,若不是你说去过繁云楼,我也不会旧事重提。我想着你这么敏锐的人,既然去过了,或许已经有所察觉。若此时没人和你解释清楚,只怕你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又该胡乱猜想了。我在繁云楼待了那么多年,与流珠尚算熟悉。男女之情、风花雪月,这种事我们这样的人看得最是清楚。襄王有情、神女无意,流珠与苍庚到底是无缘的,而苍庚命定的姻缘,始终都在你这里。”m.xiumb.com
萧琴娘说得情真意切,柳无瑕听过,心里总算顺了一些。她闷头想了片刻,不知为何,忽而漾起一丝庆幸。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曾经绞尽脑汁想要探查的真相,竟不期而遇般地水落石出了。真相猝不及防,却大致令人心安,也算是值得欣慰的事。
虽则欣慰,但流珠实在过于美艳,一想到以后杜苍庚可能还会不时与她相遇,柳无瑕这心里便又开始忐忑不安。
“话虽如此,可……那个流珠我是见过的,别说男子了,就连我这个女子都差点被她给迷住。虽说苍庚或许没那个心思,但谁知道流珠是不是余情未了?苍庚心肠软,嘴上拒绝了她,但心里铁定会认为自己亏欠了她。一个情丝未了秋波频频,一个心怀愧疚想要补偿,时日久了肯定还要出事。”
“应该不会吧……”萧琴娘摇了摇头,语气却不怎么坚定,“流珠虽然在人前能左右逢源,可我知道,她心高气傲,绝不会吃回头草。她心悦苍庚是因为爱慕少年风流,可自从苍庚拒绝她之后,就我所知,她便再未显露出半分期待,只把苍庚当做了普通宾客。”
柳无瑕想了想,对这个说法很是不以为然:“可那次我去繁云楼的时候,明明见她对苍庚要比对其他人热情得多。如今回想起来,那日我们被……呃,被人骚扰,也是她暗中从旁相助,替苍庚解了围、脱了困……”
“你们还被人骚扰?”
当日因为越王捣乱,差点酿出大祸。此事关系重大,柳无瑕不愿提起,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那个地方嘛,到处都是喝多了撒酒疯的人。一点点摩擦而已,也不是大事。”
萧琴娘微微抬眉,虽没再继续追问,言语间却多了一丝玩味:“那里的人都是酒醉心里明,敢和杜苍庚过不去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短短相处,柳无瑕已经领教了萧琴娘察言观色的功力,唯恐自己再说下去要露馅,便假装听不懂的样子岔开了话题:“鱼龙混杂嘛,管他什么茬,我不认识,也懒得认识。我唯一不放心的,只是苍庚和流珠。不行,我必须和苍庚好好说说。”
“说什么?怎么说?”萧琴娘完全不赞同她的决定,“人家苍庚行得端、做得正,本来就是没有的事,你去问他,反而显得你小气。”
“我不是小气,我只是防患于未然。作为妻子,我给他提个醒,免得他一时冲动误入歧途,难道这也是错?”
“防患于未然自然没错,可总不能为了还没发生的事去兴师问罪吧,那可就比莫须有还冤了。依我看,男人们都是一样的,谁还没个花花肠子?不过是多一点、少一点罢了。古人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道理与驭夫相通。你越不让他做,他偏好奇、偏要逆反,你真松了手,他反而觉得兴致索然了。”
柳无瑕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的意思是要我放纵他为所欲为?”
“倒也不至于为所欲为,但张弛有度总该要的。”见柳无瑕满脸不认同,萧琴娘顿了顿,试图换个方式继续劝道,“我知道这些话你也许听不进去。可我见过太多男人,深知他们身上的劣性。守着苍庚这样的夫君,你不妨大度一些。他在外面应酬无数,遇到的姑娘也无数。他这般才俊,尽管娶了妻,却仍挡不住有人愿意给他做妾。即便不是流珠,还有李珠、王珠,你若不早些看开、早些做个准备,只怕到时真要生生呕死。依我看,男子三妻四妾怕什么,只要他始终对你好就行了。”
“这是什么话?”没想到这种话竟会从萧琴娘的口中说出来,柳无瑕明显不悦,却努力将火气压了回去,“二嫂,你方才痛心疾首,说繁云楼那里的女子只是供人玩乐的消遣,没有人看得起她们、没有人真正同情、怜惜过她们,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什么?难道你没想过?说什么男子三妻四妾是人之常情,说什么男子寻欢作乐亦是风流倜傥,这是什么狗屁道理?不过是给那些负心汉扯个幌子做遮羞布罢了。你曾经深受其害,难道还没看明白?一旦男人妻妾成群,他便已然三心二意,又怎么可能一心一意对你好?这种低劣的谎言简直漏洞百出,你如此聪慧为何会信?母亲和我说过,夫妻之间该当相敬如宾、互相信赖、互为唯一,这才是真道理。别人家如何我不管、也管不着,可若苍庚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我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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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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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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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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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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