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眼睛进沙子了。”同事都在场，晏姿有些尴尬，立刻退后转移话题：“出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肖铭深把外套脱掉，拉着晏姿坐下，“又不是光彩的事儿，我也算有案底的人了。”他脸上的淤青还没消去，胡子拉碴，整个人沧桑了好几岁，晏姿不禁心疼，眼泪又在眼眶内打转。他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却平白无故经受一场牢狱之灾。
肖铭深却若无其事地对石飞宇说：“老石，多谢你捞我出来。你提供一个很好的方向，我已经让方涛去查了。”
石飞宇怒气未消地说：“差不多收手吧。唐子俊能帮谁洗黑钱，你应该清楚。”
“只要是初次逃税，补齐税款就不会坐牢，你应该也清楚。”肖铭深眼神犀利地盯着他，“行业的收入已经高得离谱，还有人贪心不足，我提醒他们适可而止，有什么不对吗？”
“那你想过他们为什么敢逃税洗钱？谁给的胆子？”石飞宇气得拍桌子，“这绝对不是一两个人利欲熏心，再查下去，揪出的可能是一个集团，一些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人物。”
“所以呢？你让我放过唐子俊？”肖铭深语气冰冷，“你让我看着这个人渣吸无知少女的血，过着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奢侈生活？我不管他背后的靠山是谁，他们每个人都是践踏公平的罪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站起来对向棠和石飞宇宣布：“我宣布澄雅公司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暂停经营。你们俩都可以拿到全勤奖，无限期带薪年假，如果想离开，提出什么条件我都能接受。”
向棠大惊失色：“什么？这是要散伙了吗？”
石飞宇气得发抖：“疯了，真是疯了！”他拿起公文包，气冲冲离开了。
肖铭深看着向棠：“你不走吗？”
她摇摇头，“你不赶我走，我是不会走的。”
肖铭深叹了口气：“你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走吧，之后的事太危险。”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我想帮你。”向棠转身对晏姿说：“晏姿姐，你别误会，我对肖总没有别的想法。我欠他一份人情，必须要还的。”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肖铭深摆摆手，“你没欠我人情，不用还。”
晏姿好奇地问：“你们俩越是这么说，我越好奇了。既然咱们要拆伙了，不如讲讲？”
“嗨，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向棠抓抓头发，“我就是嘴贱，随口喷了一个明星，结果被一大波脑残粉围攻。”
“你电脑技术这么厉害，还怕他们吗？骂回去不就得了。”
“围攻的意思是......有人查到了我的学校、名字和住址，不仅有一堆很恶心的快递，家人也收到死亡威胁电话。”向棠垂下头，“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辈子都不想出门了。我讨厌这个世界，但我更讨厌自己。”
晏姿拍拍她的头，“错的人不是你。”为什么没有错的人要承受痛苦？为什么犯了错的人可以不用付出代价？
肖铭深像是听见了晏姿内心的声音，缓缓说道：“是时候让他们付出代价了，不是吗？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也该改一改了。”
“如果不是您，我永远都不会有勇气重新站起来。”向棠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道，“既然您觉得我还有点用处，给我这份工作，我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她转身操作电脑，“我刚刚的发现，您还没看呢。”
章君的神秘app已经被破解，打开之后是一个清爽的界面，像是论坛，左侧有很多栏目。向棠随意点开一个帖子，楼主只写了几行奇怪的词语：“jd，my，25。”跟帖的人回复一水的“已私。”
“这个缩写是什么意思？”晏姿想不出来，这又是新新人类的创新语言？
向棠不说话，又点开章君的个人主页管理界面。可以看到，他的论坛等级很高，因为发帖数很高，上次登录的时间就是昨天。他发布的帖子内容，也是那些奇怪的字母缩写。不过，个人主页的最下面，有一个“一键提现”的按钮。
晏姿一头雾水，身旁的肖铭深眉头紧皱，似乎看出些门道，他指示向棠：“看一下最近的提现记录。”
每次提现的金额不是很大，但累计起来，数字相当惊人。仅这一个月，章君就提现了快一万元。
“这孙子到底是怎么赚钱的？”向棠啧啧称奇，“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个app有问题，不过设计程序的人确实牛逼，外人不小心打开，也看不出来猫腻。”
“看一下私信。”肖铭深冷静地指示。
“他做事是出了名的严谨。”晏姿叹了口气，觉得这样查根本行不通。当年警察都找不到视频，现在怎么可能轻易找到他的把柄？还是把希望放在金菲菲身上吧。
向棠操作了一会儿，摇摇头，“私信都被删掉了。”她打了一个响指，“难不倒我。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钓鱼执法！”
她点开章君最新发布的帖子，随意找到一个最晚回复的人，开始私信聊天：“在吗？”
过了一会儿，对方有了回应：“市场价收？”
向棠和晏姿对视一下，然后快速敲字：“你出什么价？”
“先验截图，一般都500。”
“我该怎么接？”向棠有点儿慌。肖铭深说道：“你就回，经常看我的帖子，就应该信得过我。”
可向棠如法炮制后，对方竟然破口大骂：“没图你说个jb！cao，骗钱的傻x！”
肖铭深淡定地继续说：“问他想要什么图。”
对方的回复让两个女生愣住了——“大傻x，当然是三点的特写截图，脸好看可以多加钱，你他妈到底懂不懂？”
晏姿感觉喉咙被人掐住了，半天才缓过来，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他是在卖......”
“向棠，你继续查。”肖铭深拽着晏姿的胳膊，“你，跟我来。”
肖铭深把晏姿拽到他的办公室，摔上房门后问道：“你在查什么？”见晏姿不说话，他又追问：“这就是你要做的危险的事情？”
“这是我自己的事。”晏姿甩开他的手，“放心，不会影响你给妹妹报仇。”
“我不会拦着你。”肖铭深定定地看着她，“你想怎么做，能告诉我吗？”
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我要让他去死，我要让他给被毁掉的女孩赎罪！这些话卡在晏姿喉咙里，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看得出肖铭深眼中的担心，但这是她要完成的使命，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个结打不开。我已经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肖铭深试图去牵晏姿的手，“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帮助呢？”
晏姿几乎要动摇了，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她看到来电名字，心砰砰直跳，是金菲菲！
她退后接起电话，连连点头，再没抬头看肖铭深，就跑出了公司。
中午有一场酒局，在一家奢华的私宴餐厅，章君一定会出席！这一次，绝对不会放过他！
到了餐厅，晏姿才发现没有邀请码，根本混不进包间。她只好等在休息区守株待兔。肖铭深一直给她打电话，她干脆调成了静音模式。
等待从来没有感觉如此漫长。“像过了一个世纪”，这种比喻未免太过陈腔滥调，但是为了积攒足够的勇气和他再次正面相对，确实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往事一幕幕闪过眼前，沈维夏破碎的面容竟然慢慢浮现在空中。她的额头缺了一块，虚弱地说道：“你还好吗？”
“我就要做到了。”晏姿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搂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孩从楼梯走下来，透过沈维夏的脸，晏姿看得真切，那个志得意满的男人就是章君。她蹭地站起身。
“别去了，我已经原谅他了。”幻影企图拦住她。
“我还没有。”晏姿挥手想把它赶走，“我知道你是我想象出来的，谁都不能阻拦我。”
幻影消失了，晏姿冲出门，跳进肖铭深的车里，看着章君把那个烂醉如泥的女孩扶进车，银灰色的奥迪车绝尘而去。
晏姿握紧方向盘，踩大油门，一路尾随。奥迪车驾轻就熟地顺着街，拐过几个路口，停在一个快捷酒店的门口。章君直接带女孩坐电梯上楼，看来是早就开好了房间。晏姿攥紧拳头，记住电梯停下的楼层，立刻拉开楼梯间的门，一路狂奔上楼。
她气喘吁吁地奔跑，心越跳越快。她也不明白自己跑上去到底能做什么。她能找到正确的房间吗？她能打得过一个力气远大于自己的男人吗？她只知道，不能停下来，自己能做的就是跑得快些，再快些。
回忆和现实渐渐交织在一起，她仿佛奔跑在教学楼的楼梯间里。楼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恶魔的衣角在眼前一闪而过，似乎永远也抓不住。
我绝不会再错一次，再也不会犯错！最后一级楼梯跑完，晏姿冲进走廊，刚好看到章君和女孩纠缠的身影。那个女孩似乎清醒了一些，正在试图反抗，毕竟力量悬殊，很快就被拖进了房内。
晏姿一边打前台的电话，一边跑过去用力敲房门。“出来，你给我出来！”
急促又猛烈的敲门声，让章君没有办法忽视，他不耐烦地把门打开一条缝：“谁啊，你们这些服务员有没有点儿素质......”
跑过来的路上，晏姿已经抄起保洁的拖把，此时她用尽全力向他掷去，不过被他躲过去了。他恼羞成怒地瞪着晏姿，怒吼道：“神经病！”
啪！晏姿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一巴掌，早就该给你的。”
章君喝了点儿酒，猛地被袭击，有些晕头转向。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把晏姿按到墙上，面目狰狞地吼道：“臭娘们，敢打我？”
“你动手啊。”晏姿冷笑着说，向走廊的摄像头瞟了一眼，“它全都拍下来了。我什么都不怕，你还得要脸呢，章老师。”
他双手发抖，加大力气按住晏姿的脖子，“你到底是谁？”此刻，他完全乱了阵脚，眼神乱飘，想找到最近的出口。
“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晏姿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抓着章君的胳膊，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来提醒你？三年前，从楼上摔死的沈维夏，她死得好惨啊，她正看着你呢。”
“死三八，你给我进来，老子药带多了，今天也把你办了。”
“你敢！”
扼住咽喉的手瞬间抽走，晏姿滑到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恍惚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把章君制服在地上。有人扶起她，焦急地说道：“晏姿姐，没事儿吧？幸好肖总的车有定位。”
前台女服务员及时赶来，和向棠一起把房间的女生扶出来。女生虚弱地指着地上的衣冠禽兽，“他......他在酒里下药。”
“我有全部证据。”向棠示意服务员把女生先带走，然后得意地冲章君晃晃手机，“你每上传一次视频，都会放上卖迷奸药的联系方式，对吗？想好和警察怎么交代吧。”
章君抖如筛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不要......不要说出去，我还有家人呢。”
晏姿把他的头掰起来，直视他的眼睛：“那就让你的家人好好认清你这张皮下面的样子。”
章君似乎终于想起了晏姿的名字，“你......你是？”
“我就是要把你送上法庭的人。记起来了吗？每天做噩梦的时候，记住我的脸！”晏姿失控地大喊，被肖铭深一把搂在怀里，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琇書蛧
他沉声说道：“不要一个人再做危险的事了。”他越搂越近，“我们一起面对。”
“还有我。”向棠说道。
“还有我。”石飞宇竟然出现，身旁还有方涛。“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会一起面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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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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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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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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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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