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春晓想到了当初的代码比赛。
只是下面坐着的那几位分量更重了。除了研发这边的男一号祝总、还有产品总监，以及晏扬原来的上司，分管销售的副总经理。甚至连财务和人力的经理都出席了。
这说明，评比标准绝对不只是技术视角。意识到这一点，春晓对自己的信心又增强了几分。
按照抽签结果，这次先讲的是春晓。
她回头往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晏扬没有站在那里。
是了，他刚接手家里的酒店，业务不熟悉、元老不服气、供应商找茬，每天都很忙呢。
春晓深吸了一口气，被秒成渣渣也认了，最起码这个公司除了她，没人敢和魏民一战，就这点已经很值得骄傲了。
“各位领导，我是应用开发组的袁春晓，”她走上前，打开了自己的ppt，“我今天参加海豚实验室主任的竞聘，是因为我对智能oa系统有很多想法和规划，我相信我能做好。”
坐在祝总旁边的男人噗嗤笑了。
虽然没怎么见过，春晓也能猜出来这位就是晏扬的上司，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销售副总。
“没什么，你继续。”他摆摆手，“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的销售经理们都有袁小姐你这份自信就好了。”
“再自信，也得有实力做背书。”产品部的经理垂着眼睛，不咸不淡的说。
春晓吸口气，挺直后背，点开了ppt的第二页。
“我所理解的智能oa系统，应该是以人为核心，从用户需求出发的。那么用户需要什么？我认为是打通业务流程和审批流程，让它们形成链条......”她说。
原本靠在椅子上抱胸坐着的祝总放下了手，身体微微前倾，看向了春晓。
“oa是协同办公平台，但它未来如果只局限于协同办公，路势必会越走越窄。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必须更贴近业务......”
销售副总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和祝总对视一眼，低声说，“这一点那倒是有不少客户提出来。”www.xiumb.com
“因此，我们要通过大数据和机器学习，让oa系统真正实现角色、事件、资源、规则、状态及结果的协同，实现企业整个业务链通畅，并且可以通过链条上某个环节的改善去促进整个链条的优化......”
“你真的认为，只要通过机器学习，就可以用同一种实现方式，去满足所有企业打通业务链的需求？”
这次开口的是魏民。
在春晓看来，他倒未必是针对自己。这人能做到技术专家，绝对不是没有能力和胸襟的人。只是做技术的较真，遇到一件事，很快就陷入到技术细节中去了。
“不能，”春晓笑了笑，“所以我建议在后台管理端搭建低代码平台。这样了解这个系统的人员，比如说网管，就可以通过可视化开发对功能进行小规模改动，让它更附和每个客户的个性化需求。”
魏民扶了扶额，“低代码......年轻人果然喜欢新鲜的玩意儿，再过一会儿是不是还要说无代码？新的技术虽然好，但oa系统作为一个协同办公平台，稳定性才是首要的。”
“像你说的那样，进行小规模改动，万一出现系统冲突怎么办？万一在兼容过程中造成报错怎么办？”他摇头，“袁春晓，你的想法听起来很前沿，但我不赞成。”
春晓点头，“您大概对低代码不太了解。低代码和无代码不同，无代码只适合小型应用。而低代码则完全可以支持oa这类平台，并可以通过验证和测试保证兼容性。”
“另外，不管是低代码还是无代码，都不是智能oa的本质。智能oa的本质还是在于大数据和机器学习。既然阿尔法狗可以通过机器学习，将棋谱融会贯通，从而战胜围棋名将。那么我认为有效的机器学习也可以识别出审批流程和业务流程的关系，从而建立我所说的业务链条。”
回到座位上坐下，春晓的心还在砰砰乱跳。
她刚刚反驳了技术大牛魏民，而且祝总还点了头。
春晓知道经过了今天，即使没有拿到海豚实验室主任这个职位，她也不可能再回到姜凯的项目组了。就像一名剑客，和真正的高手过招以后，谁耐烦陪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比划？
只是魏民在业务理解方面，确实有些保守和狭隘。
他的ppt做得倒是很符合技术人员特点，满篇不是文字，就是流程和容器图。而与春晓不同，魏民对智能oa系统的理解则主要体现在ai语音方面。
“现在已经有一些导航app的ai语音功能做得十分精确和智能，但在oa领域，”魏民摇头，“还没有厂商推出成熟的产品。”
“那么我认为，既然智能手机的普及、4g时代的到来，使移动终端成为了掌上电脑，我们也有了移动端产品发布，那么就应该进一步提高这种产品的易用性，所以ai语音导航才是智能oa最明确的和可以实现的方向。”
春晓点了点头。
如果从用户体验的层面，她认同魏民的想法。但oa是协同办公平台，可以通过ai语音处理流程固然好，却始终是锦上添花的功能。
而要让客户付费，首先应该考虑的是雪中送炭，满足他的刚需，比如自己倡导的打穿业务链条。
只是不知道评委们会怎么考虑这个问题。
“魏民，你和袁春晓先回去吧，我们讨论一下。”等魏民讲完，祝总说。
“抱歉，民哥。”出了门，春晓弯起眉眼，“我对您的技术能力是绝对尊重的，只是我太想做出一个很棒很棒的ai产品了.....”
“我明白，”魏民打断她，“我年轻时候也和你一样，什么技术新就想用什么技术，反而对稳定的成熟技术不那么感冒，所以在这上面吃过大亏。袁春晓，你有创新思维很好，但我建议也不要太冒进，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春晓点头，“谢谢民哥。”
“另外，”魏民看了她一眼，“即使你的思路被认可，你真的以为你就可以负责海豚实验室？”
他淡淡笑了笑，“这个团队必然会招募公司里最优秀的工程师进来，你觉得他们凭什么服你？在后续研发过程中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你有能力解决吗？”
“你来和我竞争，勇气可嘉，我也不是那种嫉贤妒能的人。但今天我这话放在这里，小人儿非要戴一顶大帽子，以后有你难受的时候。”
魏民说完就走了。
春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看向会议室紧闭的大门。
此刻会议室里面，几个人正在激烈的讨论。
“我觉得袁春晓的思路不错。”销售副总率先发言，“我们做智能oa是要拿去卖的。那你就得考虑哪种产品客户愿意花钱买，而哪种客户可能只是希望你赠送给他。以我的经验，做深业务会是客户付费的首选。”
如果春晓听见他的话，就会惊讶的发现竟然与自己不谋而合了。当然，做销售的本来就应该是这种思路，至于她自己，就不知道是受谁的影响了。
“我不赞成，”产品总监摇头，“想得挺好，但谁知道是不是一厢情愿？ai语音是板上钉钉的需求，人家导航软件不是都用上了吗？往这个方向做风险更小，而且魏民是技术专家，总比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靠谱吧？”
“你不能因为人家年轻漂亮就歧视别人。”销售副总开玩笑。
祝总转向hr张冉和财务经理，“你们也发表一下意见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赞成由袁春晓来担任这个职位。
因为不管是从投资的风险层面，还是从带团队的经验层面，就算出于规避个人责任的角度，她们也会投票给魏民。
毕竟如果支持袁春晓，万一她把事情搞砸了，这个锅谁来背？
“那就......”祝总刚说到这里，有人敲了敲门。然后刘勋探头进来，“祝总，耽误您两分钟，说几句话。”
“你让我给袁春晓一个机会？”走廊里，祝总问刘勋。
刘勋点头，“猎头在挖袁春晓，如果这次她竞争不上，大概就真的会走了。这是个做研发的好苗子，祝总，走了我替公司心疼。”
“我做了这么多年程序员，除了自己，遇到的真正热爱编程的人屈指可数。袁春晓是一个。”刘勋说着有些激动，“您也是技术出身，应该明白热爱对于一个程序员的意义。”
“只是把写代码当成一份工作的人，也有做的比较好的。但是真正杰出的程序员，技术专家，哪一个不是因为本身就是软件研发的狂热信徒呢？”
祝总点头，“我明白。”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可是袁春晓毕竟太年轻，还是个女孩子......真让她带一个团队，我确实不太放心。如果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我承担责任是小，你说的这个好苗子，可能也要死于拔苗助长了。”
“那您看这样行不行？”刘勋说，“俗话说赛马不相马，咱们暂时不确定海豚实验室主任这个职位，成立两个项目组，先让他们俩各自带着人按照自己的方向做出东西来。”
“至于最后谁能胜出？各凭本事啊！你做的东西好，市场愿意买单，就由你来做这个位置，否则你就出局。这样对大家都很公平，有什么不好？”
祝总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唯一的问题就是研发成本会比较高。
但他也隐约感觉到，这笔钱不能省，省下了，很可能就要落在其他厂商后面，到时候才真是欲哭无泪。
于是祝总最后点了头，也说服了其他人。第二天，人力资源部发出通知，这两个项目组内部招聘，请大家踊跃报名。
踊跃指的是魏民那边，春晓这边是没有的。
三天过去，看着魏民在会议室里连轴转的面试，然后挑挑拣拣了六七个人，她心里真是凉透了。
公司里的议论也逐渐多了起来。
“一个项目，连人都招不到，还玩什么玩？”
“哪个技术好的不得有点傲气，跟着魏民也就算了，毕竟人家是专家，跟着一个小姑娘，脑袋进水了？”
“我倒是觉得那个方向不错，但袁春晓才毕业几年？她能做成？”
这些话陆陆续续都传到了春晓耳朵里，躲都躲不开。
“大家对我都没有信心，谁也不愿意来跟着我干，怎么办？”晚上回去，春晓苦着脸对宴扬说。
“我还不是一样？”晏扬笑着摇头，“刚接手酒店时，那些跟着我爸打江山，又跟着我哥把这个江山做大的叔叔们没有一个服我的。”
“可是上次你们开视频会议，我觉得他们对你很尊敬啊。”春晓不信。
晏扬懒懒看她一眼，“那是因为，以前他们谁都没拿下来的央企全国供应商年会大单，被我拿下来了。”
“哇，好棒好棒，”春晓哄小孩似的摸他的头，“我家扬总真厉害。”
“那是，”晏扬在她的摸头杀之下秒变“晏三岁”，得意都写在了脸上，“人在职场，唯一赢得支持和话语权的方式，就是实力碾压。只要你把别人都觉得做不成的事情做成了，而且做得非常漂亮，就没有人敢不服你。”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她光杆司令一个，怎么做成这件事啊？
春晓愁的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上班碰到赵妍，赵妍拉着她走楼梯，然后趁着没人问她，“春晓，妍姐想跟着你干，只是没好意思说。我年龄大了又是女的，怕你不想要又不好意思拒绝，反而为难。”
“真的，妍姐？”春晓听到她前半句话就高兴的跳了起来，“你对我有信心？”
“只要你愿意要我。”
“那你不怕我东西没做出来，反而把你连累了吗？”
“连累就连累，”赵妍说，“我这个年龄，再不寻求个突破，迟早有被取代的那一天。”
“可是，要投入很多时间学习算法......”
春晓觉得赵妍现在带着个孩子，这对来说她实在太挑战了。
“那就学呗，谁也不是天生就什么都会的。”赵妍倒是很想得开，“现在吃不了学习的苦，几年后就要吃生活的苦。咱们这些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来吃苦的，怕那个！”
春晓倒是有点佩服她了。
下午，又有人要加入她，是何禹。
“别人不支持你，我总是要支持你的。”他带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那种温柔的笑容，“放心吧，你能做成的。像你这样勇敢执着的姑娘如果都不能成事，那真是老天欺负人了。”
好，两个研发加上春晓自己，勉强算是可以做事了。
只是还不够，还差一个会算法的。虽然春晓自己也学过，并且做了一些尝试，但和真正在商用项目中做过算法还是有差距的。
“我给你推荐个人吧？”何禹说。
“我同学，人家比我厉害多了，是名校博士，现在留校当老师。他带的一个研究生在这方面非常不错，正好春节后准备出来实习，我和他谈过，没问题。”
事情进展到这时，春晓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的西天取经团队，成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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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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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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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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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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