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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沛愣了一瞬,随即笑道,“能跟着大人学习,是他们的福气。”

  裴璟又看了陈小刀一眼,走到她身前半尺处,道,“看陈校尉的身形,可是南方人吗?”

  陈小刀感觉自己的身高遭到了暗戳戳的嘲讽,她直直抬起头想要反驳,却感觉裴璟同自己离得有点近,自己抬起头只能看到他削瘦的下巴。她不得不生生忍住,却听到曾二郎呵呵一笑,“大人说得没错,她的确是徽州人。”

  裴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方才起身出门,望着门外的天色,叹息道,“只怕风雪将至啊……”

  范沛等他们走远,才阴恻恻开口,“你们二人务必盯紧裴璟,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过来汇报,知道吗?”

  曾二郎尚在发愣,陈小刀已经拱手道,“是,小的遵命。”

  回家的路上,曾二郎推了推陈小刀,“你说范同知的腰牌会在哪里?”

  陈小刀摇头,“不知道。”

  曾二郎羡慕道,“你还是比我细心,居然一眼就看出范同知的腰牌不在这堆腰牌里,办案这么久,我还是不如你啊……”

  陈小刀笑道,“我只是想先把同知的腰牌还给他讨个好罢了,可是却一直没找到。”

  曾二郎冷哼一声,忽然伸出双手,道,“下雪了?”他回想起方才裴璟说的话,“不过这个裴侍郎也的确有两把刷子,我们今早一同前去刑部衙门,我怎么就没注意到钉入牌匾的是弓箭而不是木钉?他连丝线这么细微的事情都能留意到,真是有点……娘里娘气。”

  陈小刀噗嗤一声,“你之前还总说我像个娘们,现在又说裴大人,你怎么看谁都娘里娘气?”

  “不过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曾二郎思索道,“这个裴大人,似乎对你格外关注。”

  连曾二郎都发现了。

  陈小刀一笑,“有么?”

  “当然有。”曾二郎忿忿不平,“他问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案情也就罢了,他竟然还问你是不是南方人,你是不是南方人跟案情有什么关系?难道他看上你了?”曾二郎看了一眼陈小刀的容貌,“这不可能吧?”

  “曾二哥,人家只是问了我是不是南方人,你至于么?”陈小刀打断他的胡说八道,拿起腰间的酒囊喝了一口,换了话题,“这雪越来越大,不知明日是何情形。”

  果然曾二郎好奇道,“你的酒囊不是空了吗?什么时候打的酒?”

  “我在衙门后厨偷偷灌了点儿……”陈小刀突然停住脚步,望着前方,面露不忍。曾二郎顺着她目光看去,原来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身形佝偻地在雪中担着一担东西艰难地靠墙走着。

  曾二郎立刻走过去,“老人家,你家住哪里啊?我们送您回去吧。”

  老婆婆却谢过他好意,执着地摇头道,“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走回去。”

  “你看天色已晚,又下着大雪,不如我帮您把东西背回去吧。”

  “多谢这位小哥好意。”老婆婆却侧了侧身,避过他的手,“只是你帮得了我一次,却帮不了我下一次,人啊,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我尚有几分力气,就不劳烦小哥了。”说完便一步一步扶着墙慢慢地走了。

  曾二郎无言以对,却又心生敬佩,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远,却看到一言不发的陈小刀直接追过去伸手将老人肩上的扁担背了过来。

  “我来帮你,”陈小刀低声,“能帮得了一次也是好的,起码今日您可以轻松一些。”

  老婆婆震惊道,“是你……”

  曾二郎也追了上来,打着笑脸,“是啊是啊,帮得一次是一次嘛。您别看她瘦小,力气比我还大呢。嘿嘿。”

  陈小刀一手扶住扁担,一手握住老婆婆的手,“而且京城也不会每天都像今晚,是个风雪之夜。”

  老婆婆似乎全身震颤了一下,用冰凉的手紧紧回握住陈小刀的,“如此……多谢这位小哥了。”

  二人转了三条街将老婆婆送回家,临别时,曾二郎特意替老婆婆拍了拍身上的雪。

  送走老婆婆后,曾二郎道,“陈小刀,想不到你还挺会说服人的。”

  陈小刀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于心不忍罢了,咱们快回家休息吧曾二哥,明日还要早点去镇抚司。”

  曾二郎答应一声,刚一转头,却借着幽微的雪光看到地上有一根黑色的线头,他惊道,“这是什么?”

  他刚想去捡,只感觉周围忽然有一阵冷风拂过,再去看时,那个黑色线头竟然消失不见了。

  曾二郎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我刚才明明看见……”

  陈小刀跃了一步走过来,“你看见什么了?”

  曾二郎拽着她衣袖急道,“一个很短的黑丝线,刚才明明就在地上,跟串着腰牌的黑丝线看起来很像!”

  陈小刀打了个哈欠,照例甩开他的手,“哪有啊曾二哥,别是你眼花了吧。”

  曾二郎喃喃道,“怎么会呢……我明明看到了的。”

  陈小刀道,“不会吧,这么黑哪里看得到?你是太想破案都出现幻觉了吧?”

  曾二郎摸了摸脑袋,回去的路上念叨了一路,“怎么会找不到了呢?”

  回到家里,陈小刀从袖中掏出那跟极短的黑丝线,拿出火折子慢慢燃尽了。

  还好她反应得够快,否则只怕那个老婆婆今晚便要露馅儿了。那个黑色线头是她当初串腰牌的时候挂上去的,后来范沛这块腰牌并没有被串进去而是给了老婆婆,想必老婆婆把腰牌随身携带着,所以才会不慎把线头掉了出来。

  替父亲伸冤这件事已经筹谋了这么久,绝不能有分毫差错。

  明天,还有好戏要上场。

  大雪下了一夜,积了半尺高。第二天天还未亮,陈小刀与曾二郎便冒雪早早到了镇抚司,没想到镇抚司里已经人满为患。

  院落中站着锦衣卫,其他房间里则是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中所有七品以上的官员,他们两人为一组,对丢了腰牌的锦衣卫挨个进行盘问。

  陈小刀和曾二郎的口供是裴璟亲口问的。

  裴璟先问了曾二郎那晚的情况,命人录下口供后又传了陈小刀进来。

  虽然裴璟装得十分漫不经心,不过向陈小刀的手多看了一眼而已,她却一下子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裴璟对她那双手的格外关注。

  陈小刀面上并无任何异样,行过礼后,便听到裴璟问,“不知陈校尉上元节当晚在哪里?”www.xiumb.com

  陈小刀平静地开口道,“那晚因为曾二哥的夫人母亲生了病,曾二哥夫人回了娘家,所以小人跟曾二哥一起出门观灯去了。”

  裴璟问,“就只是观灯?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陈小刀笑了一下,道,“也没什么,只是救了个书生,教训了一个无赖而已。”

  “那晚小人与曾二哥出门观灯,恰好遇见董赖讹一个外地书生偷了他的银子。董赖是京城出了名的泼皮,他仗着有位表叔在秦首辅的账房底下当差,平日里行事便有些肆无忌惮,故意将钱袋掉落,待有人捡到便说钱袋里少了银子,定要对方归还自己的银两。

  “因他有两下拳脚功夫,又与首辅门下有些牵扯,所以甚少有官差愿意管他的闲事。那晚我实在看不过去,便出手帮了那书生一把。”

  裴璟微笑着问道,“陈校尉是如何帮那书生的?”

  陈小刀道,“小人出去搜了那书生的身,证明他的确没有偷董赖的银子。后来董赖有些慌乱,不慎掉出了怀中的银两,围观的百姓们这才发现自己的钱袋竟全都被董赖偷走,一时气愤,还围着董赖教训了一番。”

  裴璟目光低垂,看了她一眼,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问,“后来呢?”

  “后来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小人跟曾二哥观完灯后便各自回家睡觉了,到家的时候大约是亥时三刻。”陈小刀声音不疾不徐。

  裴璟低低“嗯”了一声,又问,“陈校尉可会写字?”

  陈小刀道,“小人认得几个字,但小人的字写得丑,见不得人的。”

  裴璟递给她一张纸,“无妨,就写你的名字吧。”

  陈小刀只得起身,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陈小刀”三个字。

  裴璟低头看了眼她写的毫无章法的字,点头道,“辛苦陈校尉,你可以出去了。”

  待陈小刀出门后,裴璟命人拿来刚才记下的陈小刀的口供,与曾二郎的口供进行了一番比对,微微皱了眉。

  曾二郎的口供里什么都说,连两个人买了几碗臭豆腐,买臭豆腐时跟人发生了口角这种小事都描述得绘声绘色;而陈小刀虽然没有撒谎,但却把事情经过说的极为简单。

  裴璟拿着陈小刀的口供来回看了几遍,又想起了上元节当晚的事。

  陈小刀和曾二郎不知道,他们两人替那书生解围时,他恰好就在人群中,围观了整个经过。

  那晚他带着小厮裴荣上街观灯,恰好看到董赖污蔑那个书生偷了他的钱。

  董赖拉着一个书生模样约莫十六岁上下的少年调笑道,“连爷的钱你都敢拿,你也不看看爷姓什么?”

  那书生忿忿不平道,“明明是我看你掉了银子,好心好意捡起来还给你,你凭什么说我拿了你的银子?”

  董赖叫道,“我钱袋里本有二十两银子,如今却少了十两,只有你碰过爷的钱袋,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

  书生据理力争,“我若真是拿了你的银子,为何不全拿走,却还要还你十两?岂非多此一举吗?”

  围观人群终于有人发出声音,“对啊,对啊。”

  “为什么不全拿?”

  “看这位小兄弟也是个读书人,应该不会做出偷别人银两之事吧。”

  董赖声音洪亮如钟,“书生奸诈,一般人自然不会将银子还回来。但书生自诩读了几本书便自作聪明,认为只要还回一部分银两便一定不会被怀疑,但小爷我却不是一般人,一眼便看穿了他的阴谋诡计。”

  书生咬牙切齿道,“简直一派胡言!”

  董赖一下子将书生拎起来,“你今天若不还爷这十两银子,就休想离开!”

  裴璟正想出手的时候,陈小刀忽然出来替那书生作证了。

  虽然隔着人群,但裴璟这个角度刚好清清楚楚地看到陈小刀的手极快地往董赖怀中塞了什么东西,速度快到现场的人竟毫无察觉,若非他自小有一个以变戏法为生的叔叔曾经在他面前表演过,他也完全不会注意到。

  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校尉,居然有着如此之快的手法。

  这难道不奇怪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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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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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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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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